程阙看见对方的背影逐渐僵直,随后缓缓偏过头来,薄唇微启。
果然不喜欢。程阙在心下轻叹。
依他猜测,对方要么说今晚分开睡,今晚两人必有一人睡地上;
要么把他赶去跟徐瑾住一间,从根源结局冲突,一了百了;
或者依序沂的性子,二话不说赶回七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阙再了解他不过。
以高岭之花扬名天下的霁寒真人,远没有表现出的那样亲和友善。
对方就像不染污泥的荷莲,根茎处却撑着刚冷的尖刀,一旦忤折,便会鲜血淋漓。
“爱徒。”序沂淡声开口,“此塌较寒室还要宽上一寸。”
程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沉默许久。却忽然想到什么般,耳垂上挂上一丝薄红。
寒室的床榻的确能容纳两个成年人相贴而睡,只是会有些挤,对方胸腔的温度能隔着衣物径直穿透后背。
这是他在梦中亲身验证过的事情。
可序沂为何突然拿它与静室床榻的尺寸比较?
“弟子不敢让师尊受委屈。”程阙颔首垂眸,脊背却直挺着,给人一种强硬的感觉。
那感觉不像是来自一张面皮,更像是从骨子里生发,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倔强。
“晚上还是弟子打地铺。”
程阙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序沂竟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前。
他抬眼,视线正中央正是对方宽广的袍袖,与袖口中微弯的长指。
忽然变矮的感觉很奇特,比如他曾经从未发现过序沂腰带侧方还有一道暗扣,也从未发现对方看似完美无瑕的手上,也有着细密的剑茧与伤疤。
他无端意识到一件事情——他自以为很了解序沂,都不过是对方呈现在世人面前的皮相。
冷漠,坚毅,狠厉,一剑惊名,无坚不摧。
但他不知对方是如何一步步活成如今这副淡然冷漠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刻苦练剑,才在年轻时便摸到了大乘境界的入口。
“想什么?”序沂问。
程阙错开目光,并未答话。
“不需要你睡地上。”序沂忽然说,“我晚上习惯打坐,就算在七门,也很少沾床榻。”
程阙微愣,问道,“师尊何时开始如此?”
头顶清雪般的嗓音回答道,“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不对。程阙忽然想。
序沂晚上明明是睡觉的。
十几年前,一次序沂在七门授剑堂讲学后,众弟子发现他把一个小东西落在讲堂的桌案上。
那是一个奇怪的木牌,少年手心大小,薄若纸,但上面却没有任何东西。
“这定是真人用来记载东西的法器,写过不留痕。”一人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