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和一个外国语大学的小姑娘合租,小姑娘在酒吧兼职DJ,寝室十点锁门,回不去,所以租房。
翌日一早,安然睡懒觉,纪伊起床洗漱,在阳台录了视频,连同录音笔呈交到市里,实名举报。
她在办公大楼待到黄昏。
五点钟。
院子里泊了一辆公家牌照的红旗H5,两名调查组人员带着陆淮康下来。
纪伊走过去。
跪在大路中央,一动不动。
陆淮康愣了一瞬,恳求为首的组长,“老温,我女儿在,我陪她说说话。”
老温。。。
那支录音笔,纪伊反反复复听了无数次。
陆淮康与老温之间不和睦,当年,负责调查纪衡波的组长也是老温。
“哪有时间啊?”老温不同意,“老陆啊,咱们不是吃饭闲聊,是办公!”
“我女儿怀孕了。”陆淮康继续恳求,“天气热,万一在这里流产了,老温,我败了,我儿子没败呢。”
老温兀自斟酌,陆瑾深。。。是个硬茬子。
一挥手。
下属松开。
陆淮康风风火火跑了几步,“伊儿,起来吧。”他佝偻着腰,拉她,“石砖硌得膝盖疼。”
纪伊磕头,趴得更低,抑制不住啜泣。
“伊儿,你做得对。”陆淮康由衷地如释重负了。
这桩陈年往事,压在他心头,已有八年。
他从未去祭拜过纪衡波,也从未去探病过纪母,甚至每每瞧着伊儿的面孔,与纪衡波有三分相似,与纪母有七分相似,他形容不出的折磨。
一辈子清廉光辉,仅有的污点,犹如烙铁,烫着他。
纪衡波坑了他,他也坑了纪衡波。
倘若早一点悬崖勒马,不纵容,不徇私,纪家不至于家破人亡,他不至于背负了孽。
如今,他没有勇气亲手摧毁的,伊儿帮了他。
“衡波留下录音,柏南也指责我,你揭发叔叔,叔叔不生气。陆家收养你,一则是愧疚,二则,因为你有情义,有孝道。”
他蹲下,擦拭纪伊的眼泪,慈祥,和蔼,“如果你贪图享受,昧着良心保全陆家的权势富贵,连亲生父亲都不管,我怎么相信你教育好陆家的孙儿?又怎么相信我们这八年的父女情分呢?”
纪伊呜咽着,脊背一下又一下的颤抖。
“我不在意孙儿是不是成大器,我在意孙儿是不是明事理,懂得对与错,善与罪。伊儿是孙儿的母亲,是孙儿的第一任老师,陆叔叔欣慰,孙儿会是一个好孙儿。”
她崩溃,扑在陆淮康怀里,嚎啕大哭。
“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生下陆家的孩子,当作什么没发生。爸爸自杀前,最恨陆叔叔,妈妈一定也恨。。。”
“叔叔知道。”陆淮康抚摸着她后背。
“我替纪家检举了陆家。。。爸爸不怪我了。”
“他不舍得怪伊儿,陆叔叔也不舍得,伊儿是好女儿。”陆淮康笑着,眼眶红了,“心里的结,解开了吧?踏踏实实地生下孩子,嫁瑾深。。。陆叔叔对不起你。”
纪伊软趴趴跪着。
两名调查组人员将陆淮康带入大楼,消失在门内。
又一辆车驶入院子。
鸣笛。
黑色的红旗L9,闪着灯。
暮色尽头,车窗降下。
露出男人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