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伊一动不动。
“是牛乳太膻了吧?”陆淮康自责,“我重新炖一盅,兑蜂蜜,不兑乳了。”
她缓缓攥了拳。
陆淮康还记得。。。她对奶制品敏感,羊奶,牛奶,骆驼奶。。。凡是奶味的,再精细的工艺加工过,她也嫌膻。
“偶尔喝,无妨。”陆夫人阻拦,“牛乳有营养,伊儿在烟城瘦了一圈——”
“你知道她瘦了?”陆淮康愤怒,“你偷偷瞒着我和瑾深,送她出省,你商量了吗!”
“我商量,你同意吗?”陆夫人振振有词,“不同意,那我废什么话?”
“你。。。”他气糊涂了,戳着勺子,又喂纪伊。
她忽然张开嘴,含住勺子。
陆淮康一愣,腔调和蔼了,气也消了大半,“好不好喝?”
纪伊点头。
他又舀了一勺,“爸爸天天炖。”
“先生亲自下厨了,夫人和陆公子没享受过的待遇。”保姆附和,“牛乳疙瘩是先生煎的,他不熟悉厨房,手忙脚乱的。”
陆淮康乐呵呵,“伊儿在烟城委屈了,回家了,爸爸和瑾深好好照顾你。”
她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吞咽。
泪滴入碗里,也滴在陆淮康手背。
“伊儿怎么哭了?”陆淮康不喂了,剥香蕉皮,“吃不下,咱们不吃。”他莫名好笑,“这丫头,从小爱哭,初二期末考试不及格,藏阁楼里,十多个民警找了她一宿。”
那次,她数学考了39分,陆夫人的预期是60分,她怕挨骂,吓得从后花园溜上阁楼。天亮,陆瑾深赶回来,从阁楼揪出她。
陆夫人一边数落,一边拧她耳朵,是陆淮康护在怀里,镇压了陆夫人。
纪伊印象中,陆淮康告诉她,“我们伊儿成绩差,胆子小,统统没关系,陆叔叔养着,叔叔死了,有哥哥养着,以后考不及格,不怕,但不能‘离家出走’,小美女要注意安全。”
陆淮康这么正经古板的长辈,一声‘小美女’,哄得她马上不哭了。
记忆翻涌,几乎摧垮了纪伊,她咬着香蕉,眼泪越滚越多。
陆瑾深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抱住她,沉默擦拭。
“我炖燕窝,一直是冰糖和牛奶,牛乳疙瘩。。。你听谁说的啊?”陆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女人保养的食谱,你挺懂的。”
陆淮康眉头一蹙,“我查了书籍。”
“哪本书啊。”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叶太太?”陆淮康顿悟。
陆夫人耷拉着脸,“承认了?”
“在李家吵,回陆家继续吵,吵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吗?”陆瑾深不耐烦,拔高了音量,“伊儿养胎,图清静。”
陆淮康不愿在儿女面前丢人,甩袖而去。
“去阁楼吵,隔音好。”陆夫人追上他。
“我没有闲工夫!”他火冒三丈。
“你退休了。”她不依不饶,“闲得很。”
陆瑾深狠狠一拍茶几。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
“我购置一栋房子,父亲母亲在房子里吵,如何?”陆瑾深语气不阴不阳。
陆淮康担忧纪伊受影响,强颜欢笑慰藉她,“伊儿,爸爸和阿姨逗着玩呢。”
“你自称爸爸,我是阿姨?”陆夫人不乐意闹,不闹又堵心。
“那你是什么?”
“是妈妈啊。”
“哪个妈妈弃养女儿,扔到外地?”陆淮康呵斥。
陆夫人一噎。
陆瑾深脑仁胀得慌,视若无睹搂着纪伊上楼。
入夜。
他洗了澡,回卧室。
纪伊托着腮,趴在窗台赏月。
“月亮不圆,赏什么。”陆瑾深瞥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