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做饭了,免得后妈又有闲话说。”石蓝道。
“好,”邹瑶刚好有理由一同出门,“那我送送你。”
“你又仗着作坊那边有王玉看着,自己老找借口躲懒。”两人往大门方向而去,石蓝还不忘轻笑道。
“胡说!”邹瑶不以为意,也嬉笑道,“我送你出门就去作坊那边瞧瞧。”作为继承人,确实应该时时在作坊里面坐镇,更何况她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更加应该在作坊那里多跟前辈们学习。
就在两人打闹着出门的时候,锣鼓鞭炮的声音更响了,邹瑶顺着声源看去,发现竟是不远处的张家门口围了好些人。
张家跟他们邹家一样,是单独一栋沿街小楼,背后带个小花园院子。主要是做各式饲料的,一楼是饲料小店,楼上就是他们起居卧室之类。
张家和邹家是几十年老邻居了,饲料店也开了许久,没有重新开业的意思。他们张家孩子两个,姐姐年前已经嫁出去了,弟弟同邹瑶一般年纪,也在县里上高中,但和邹瑶不同校,听说上的是个私立高中。
既然不是开业也不是婚礼,那么……
邹瑶和石蓝两个丫头假意路过,其实耳朵竖起来老高,就好奇发生什么天大喜事,屎得这张家要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
不出意外的,围观的群众果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有说姐姐二嫁的,有说弟弟娶亲的,但感觉都不是靠谱的说法。
在大家的猜测之中,张家父母缓缓出来,张家爸爸手上还捧着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大家见状纷纷交头接耳,猜测怕不是长辈过世,但看着张家父母脸上的心喜悦神色,又跟心中疑惑相悖。
张家爸爸是个爽快人,也不跟大家伙兜圈子,一脸的骄傲得意,将手里捧着的相框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录取通知书!
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周围有人看清上面的字后开始鼓掌,旁边看热闹的也都纷纷给面子的跟着鼓掌,瞬间掌声锣鼓声,如惊雷一般狠狠灌入邹瑶的耳朵里,而邹瑶此刻眸子里面一抹微光闪过,表情却只是愣在当场,没有一丝特别的反应。
哪怕邹瑶是哭或者闹都好,这样毫无反应的邹瑶反而更让石蓝担心。
她知道邹瑶是因为回家奔丧,然后错过高考填志愿时间,从而和她期望的大学失之交臂。
她也知道张家这孩子向来成绩不如邹瑶,结果张家孩子却拿了录取通知书,个性要强的邹瑶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石蓝欲言又止,不知应该怎么去安慰邹瑶。
邹瑶很快发现了石蓝的踌躇,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缓缓对石蓝说道,“快晚饭了,我就不送你回家了,路上小心。”
傻子都看得出邹瑶是在硬撑,但这时候去戳破窗户纸也是于事无补,邹瑶落榜的事实没办法改变。石蓝感同身受,很心疼邹瑶,看着她的眼眸里面都隐隐含着泪光,只想替她把隐藏的情绪宣泄出来。
最终石蓝还是什么也没说,她担心一旦自己开口安慰,恐怕只会火上浇油,让邹瑶更加难过,倒不如尽快离开,让邹瑶一个人独处,舔舐伤口的小兽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尽管心底已经决定离开,但石蓝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她皱眉盯着邹瑶,眼里写满担忧。
“那么我……回去了……”
“回吧回吧!”邹瑶挤出一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眼眶里面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不甘,毕竟是她自己主动放弃填志愿,选择回家奔丧,有这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更任何人都毫无关系,更不能埋怨任何人。
她一早就想到自己会落榜,并且下意识的躲着相关的信息和新闻,结果现实却直挺挺的拍到她的脸上,给逃避的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逃避只会挨打。
成绩优异却高考落榜的邹瑶想要面对现实,想要接受现实,却人生第一次发觉,现实原来那么的残酷。
那个世界的二十年前,因为邹家作坊的分崩离析,他们忙于搬家离开宁山镇,邹瑶根本无暇顾及到落榜的心境。
而这一次,她实打实的直面落榜,想哭却眼眶干涉到哭不出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被人从头顶猛的敲一棍那般。
石蓝告辞之后,邹瑶也离开了围观张家的人群,没有转身回家,只一个人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的前行。
一路上有熟人擦肩而过,跟邹瑶打招呼,她也只是茫然的看着对方,眼神甚至没有聚焦,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就这么走啊走,她的视线里面没有楼房,没有街道,没有车马,也没有行人。
直到脚下传来水润般沁凉的触感,邹瑶才猛的低头,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站在水里,而水面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膝盖,水波荡漾,正随着她惊诧的举动漾起剧烈的震荡纹路。
这是哪里?
黄昏的时间,她借着夕阳的余晖茫然四顾,水面之上大片荷叶随着水波摇曳,花瓣尖一抹红的荷花或高或低开得灿烂。不远处路口的公路还偶尔有拉货的大货车飞速驶过,带起阵阵微风,荷塘旁边的那片浓密竹林随之沙沙作响。
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竟然走到这片荷塘,邹瑶转身顺着矮坡回到岸边,还来不及脱掉湿漉漉的鞋袜……
“怎么,又想死?”竹林那头传来戏谑的声音,这毒舌的说话方式倒是耳熟,邹瑶第一时间就听出是之前的那位。
“没有……”邹瑶同之前一样,焦虑迷惘羡慕悔恨,各式各样的心态杂糅在一起,只是比之前更多了些许灰心丧气,说话的口气自然也黯然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