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了之后,以为叔伯们会开始找茬,没想到伯母们倒是继续朝邹瑶围了上来。
“瑶瑶,高考完了吧!”
“瑶瑶,考得怎么样啊?”
“瑶瑶,摆喜宴的时候说一声,我们所有人都尽力帮忙哈!”
……
无事献殷勤,邹瑶眉头皱得老高,挡又挡不掉,一时间甚至难以理解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得伴着她们步步紧逼的脚步,她也步步后退。
没留意到,她退到了左耳房门口,而左耳房恰好是他们邹家酸笋作坊的位置所在,她一再后退,一不小心被左耳房的门槛绊倒,虚掩的木门也被邹瑶身体撞开,紧接着她整个人摔进了作坊地上的泥水里。
作坊里面的王玉正在独自一个人开工,猛地听到一些响动,才发现是有人摔到满是泥水的地上,再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他带回来的邹瑶,作坊门口聚集着一堆谄媚嘴脸的三姑六婆,还在喋喋不休。
作坊里面年久失修,地面排水不畅,常年都有一些酸涩的污水滞留,伯母们都知道,因此都驻足在作坊门口,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想要去给邹瑶搭把手,又碍于污水的酸馊黏腻,于是你推我,我推你,彼此推搡着都踌躇不前。
邹瑶作为邹家成员之一,之前基本都是父亲在打理邹家酸笋作坊,而父亲重病之后,也是叔伯们接手,虽然她没有亲自接触过酸笋制作,但是她作为家里的小辈,多多少少还是看到过族里这帮长辈的劳作,因此对于作坊地面的污水并不陌生。她倒是没太多的嫌弃,大概也是因为她天生嗅觉不敏感,对于酸馊的味道她压根都闻不到,至于污水她更加不介意,她之前记忆里,基本全是在螺蛳粉苍蝇店子的后厨度过的,那些潲水桶都是她一个人搬搬抗抗,都已经习惯了。
看着邹瑶灵活转身,很快就从污水里面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沾染上了酸馊的味道,还污泥横流。起先还想勾搭谄媚套近乎的伯母们纷纷退避三舍,捂着鼻子,一瞬间做鸟兽散了。
虽然是不介意跌倒再污水里面,但是污水打湿了衣服,粘黏在皮肤上的触感还是让邹瑶感觉很难受。她低头扯了扯背后和屁屁上的校服衣裤的布料,妄想尽力让浸水湿冷的布料离自己皮肤远一点。
哥哥已经回家去背爸爸,族里即将发生分家大事,她绝对不允许父亲一脉重蹈当年的覆辙,她必须留在这里。否则依照正常人的概念,那必须是第一时间回自己家,替换这身让人尴尬的污水校服。
邹瑶拎着屁屁的布料使劲扇了扇,感觉皮肤沁凉,心中暗道不好,估计这下不止是外裤湿了,恐怕里面的布料也难逃湿透的命运!
好尴尬!
她站在原地,打量着作坊四壁,发现里面除了通向另一个操作间的小门之外,其余的地方全部都是腌制酸笋的用具和容器,意识到这些东西都帮不上忙的时候,她的表情顿时有些绝望,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尴尬的境遇。
就在邹瑶还在沉溺在尴尬境遇里边的时候,背后蓦地感觉到有人轻拍她,她回头,发现是王玉站在那里,手里一套作坊女工的工服,工服有些破旧,还有几许洗不清的污渍在上头,但是是干燥的。
王玉将女工工服朝她推了推,忽然像是发觉她可能会嫌弃一样,又把工服收回到自己面前,像是为难不敢给她似的。
他没说话,只是脸上抱歉又羞赧的表情泄露了他的情绪。
邹瑶微笑,拍拍王玉的肩膀,从他收回的手上取过女工工服,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一天之内,她两次遭遇尴尬的时候,都是他无声的出手帮忙。
在王玉无声的动作指引之下,邹瑶到作坊里边的操作间换好衣服出来,与此同时,爸爸邹正平已经被哥哥背着到了,邹瑶也听到外边天井里,大家因为爸爸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本来爸爸邹正平在邹家酸笋作坊里边是做酸笋的一把手,家里的叔伯兄弟手艺都不及他,但这年年初的时候,一场大病袭来,身为家里顶梁柱的爸爸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作为继任者的哥哥偏偏学艺不精,根本没能力继承爸爸的衣钵,而邹瑶天生就没有嗅觉,早就不在爸爸继任者的考虑范围。
尽管两个继任者都被排出在继承范围之外,但爸爸在家里之前的威望还隐隐残存一些,所以因着爸爸的到来,族里的叔伯婶子们都议论纷纷。
邹瑶都猜到他们之后的剧情,肯定以他们这脉对酸笋手艺后继无人为借口,施舍乞丐似的分点小钱给他们,让爸爸放弃邹家酸笋作坊的继承权。
她冷笑着走出作坊,出乎意料的,亲戚们并没有意料之中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是一脸恭敬的对待着爸爸和他们一家。
邹瑶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感觉剧情推动跟她记忆差距很大。
大伯同小叔两个人合力搬来太师椅,恭恭敬敬的摆放在正房中间,招呼哥哥把爸爸妥当安置在太师椅上。末了,大伯眼角余光瞟到换了女工工服从作坊里面出来的邹瑶,又朝她招招手,指了指太师椅旁边的空位,示意邹瑶站过去。
邹瑶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没有选择站过去,而是斜斜地倚在作坊门口,嘴角轻笑,看着家族里面聚集起来神色凝重的众人,她期待着他们开始大戏。
眼见邹瑶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听指挥,大伯面色一沉,也不多做勉强,只是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叔,似的叫他宣读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