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桓大将军,还是江夏王?”萧窈磨了磨牙,“我倒想问问桓氏,昔日大将军上书言明陈恕溺亡,如今这个所谓的少主,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桓大将军远在荆州,难以管辖。
纵是当真下旨责问,萧窈也能猜到他的反应,无非是递来一封请罪的折子,不疼不痒。
但桓氏少不得要给个交代。
萧窈自不会要他们的身家性命,只是宿卫军中尚未配齐皮甲,她一直琢磨着这笔银钱该从何处要,如今倒是找到来处了。
为着济贫事宜,萧窈这些时日常同世家“打秋风”,知道如何恰到好处地卡在那个界限。
令他们肉疼,却又不至于为此翻脸。
一视同仁,就连崔、陆两家都没放过。
崔循应得干净利落,眼都没眨一下。崔翁得知时噎了半刻,但早前已经发了话,总没有出尔反尔地道理,便忍下来没多说什么。
陆公虽不大情愿,但见过崔循,问过外甥的意思后,还是应了下来。
“不必再这样费心,精打细算,”崔循轻握她指尖,目光柔和,可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你手中握着宿卫军。自今日起,若谁悖逆你的心意,除去就是。”
不必瞻前顾后,也不必谨慎算计。
如果说先前还是隐约浮现的预感,崔循这句,便坐实了萧窈的揣测。
她无需忌讳。
因为令士族都开始自顾不暇的乱局再次到来。
萧窈料到终有一战,却没有想到,在此之前就会牵连这样多的无辜百姓。她也知道这是一个契机,一个真正能够削弱士族的契机,但无法为此感到分毫喜悦。
她回握崔循的手,定了定神,缓声道:“这所谓的疫病来得古怪,未必就真是那么回事,须得叫人仔细查验。”
“只是如此一来,未必还能拦得住天师道复起……”
崔循道:“便是最坏的处境,也有我在。”
这一日下来,不知多少人盼着能从崔循口中听到这句,便是萧霁,也不可避免地有过这样的期待。
萧窈却摇头:“此事不该全由你来承担。”
“陈恩死于我手,放眼朝中,原也没谁比我更了解他们。”崔循从容道,“我这些时日原也在想,兴许该将建邺事务交由你来掌管,我带京口军出战……”
萧窈瞪大了眼。
她先前的设想是调京口军西去,放到晏游麾下,由他调兵遣将,与荆州、江夏对战。
并没想过要崔循亲自前往。
她知道崔循并非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决计不是沙场历练出来的将士,要他去刀光剑影的地界,总难免放心不下。
震惊之下,她没顾得上掩饰情绪,又如从前那般心思都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