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抿了口茶水:“你知道什么?”
“知你这样的良善之人,容不下我这等乱臣贼子。”
萧窈从未将崔循与这四字联系在一处,而今听他这样贬低自己,不由得皱紧眉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怎知不是?”崔循坦然道,“如今你我能平和共处,不过是因着我亦不喜江夏王,请圣上过继四公子立为储君,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将来四公子羽翼渐丰,欲对崔氏动手,我必不会听之任之。”
“你应知我,并不吝惜狠辣手段,便是如法炮制昔年闵帝之事,也未可知……”
这位闵帝,便是重光帝前头那位未及弱冠便“坠马而亡”的小皇帝。明眼人都知道他死得蹊跷,崔循更了解王氏当初如何设计,轻而易举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再避讳在萧窈面前提及,明知她会厌恶,却又难以克制,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天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崔循顿了顿,以为是她拂袖离去,下一刻却只觉唇上一热。
萧窈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见崔循如同被扼住咽喉一般,哑口无声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我知道了。”她跽坐于崔循身前,覆上他依旧泛着凉意的手,“不必张牙舞爪给我看,我知你并不纯良,也不光风霁月……”
“有些事,我须得再想想,”温热而柔软的唇贴着他,喃喃低语,“只是崔循,你也多信我几分吧。”
萧窈在玄同堂耗了不少光景,到琅开堂时,此处的考教已有结果。
内侍怀抱书卷,带着些讨好之意向她道喜:“今载夺魁者,是崔氏那位五郎。”
崔韶生在崔氏,自少时就有家中延请的先生开蒙教学,便是有什么不解之处,也有崔循这样的兄长可以请教。
他并非那等金玉其外,只知寻欢作乐的纨绔,这大半年来又有意回避,几乎是扎根学宫。
勤勤恳恳,一心向学。
能够从中脱颖而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萧窈微笑颔首,又问:“另两个呢?”
内侍稍一想,随后道:“是卢氏的七郎,还有寒门出身的杨郎。”
萧窈清楚记得学宫所有寒门子弟的名姓,逢年过节,总会叫人送些贴补给他们。而今一听这姓氏,便知是常去向尧祭酒请教问题的那个,叫做杨鸿光。
她道了声“好”,感到欣慰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管越溪。
当初虽未曾与崔循达成共识,但她并没耽搁,一纸书信将人荐到了晏游那里,不令他再在学宫蹉跎岁月。
崔循心知肚明,一力压下陆氏的质疑,由着他去了。
前些时日,湘州递上来那封井井有条陈明灾情的公文,便是出自管越溪之手。
在一并送来的书信中,晏游徐徐讲了近况,又谢她遣来管越溪,令自己得以缓了口气,不必再为湘州纷繁芜杂的庶务发愁,能专心整治军中事务;而管越溪并没写太多,半页纸,向她道谢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