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去过,倒是直接改了口叫“咱们”。
肃征笑了,没顾着回答她的话,而是低下头去,在包里翻找着东西。
晏青棠听到一阵金属的碰撞声,肃征手心里隐约有亮光闪过,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左手就覆上她的那双眼睛。
匆匆覆上,又匆匆打开,肃征的语气透着股认真劲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家里大不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晏青棠看到,他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枚钥匙。
“家里的钥匙只有两枚,一枚我用,另一枚备用的,一次都没有用过。”而肃征将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握着她的手慢慢合拢,“青棠,给你。”
曾经肃征以为,备用钥匙这辈子都不会启用。
自他21年春天只身一人来到丽江,已过去三个年头。三年里,他常用的那枚钥匙,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旧痕。而这另一枚,却是崭新无比。
而如今,钥匙有了主人。孤零零的肃征将她视为最亲近、可托付的人。
“总把东西给我收着……”晏青棠鼻子一酸,小声道,“上回我帮你收着石头,都怕你忘了拿回去。”
“不是收着。”肃征纠正她,“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你送我的石头,我会好好保存。”他接着又道,“我送你的钥匙,你也一定好好拿着。”
“行。”晏青棠握着肃征给的钥匙,转头又去找自己的钥匙圈,一大把钥匙全靠拢在一起。
“混进去还能认出来吗?”肃征调侃她,“这么多钥匙。”
“这哪儿算多?”晏青棠随口道,“我好几处房子都是密码锁,现在已经精简了不少。”
停顿几秒,她话锋一转:“丽江的房子是买的吗?房价高不高?”
对于晏青棠而言,很多房产都没什么意义。让她留恋的只有跟父母一起的家,还有独属于她的离研究所很近的那套大平层。
到现在,再加上肃征住的房子。
“买的,云南的房价挺低的。”肃征回道,“我父母给我留了一笔钱,我当兵时每年也有钱。”
说着,他似乎又在沉思,想得很远很远:“等我回去,我要把家里变一变。”
“变什么?”晏青棠斜倚在椅背,阳光打进车窗,垂直照射在她明艳娇美的脸蛋上,微卷的头发丝都泛着闪烁的金光。
“还没想好。”肃征低垂眼眸,哑声回她道。
可心里,他已经想好了。他想把家里变得充满生机与活力,在卧室、在客厅……在阳光照射到的每个角落,摆上如眼前女孩一样明艳美好的玫瑰。
是否需要是鲜切花呢?粲然盛放着,可又怕深爱植物的晏青棠不忍看鲜花凋零。
肃征一时想得入神,直到晏青棠抬手敲了敲他的方向盘,他才如梦初醒。
“该出发啦,抓紧赶路。”她提醒道。
越野车这才启动,小城的游览节奏很快,他们径直往其娜民俗风情园而去。也不为别的,就为那拥有千年树龄的梧桐树。
这里地方不算大,也没什么游客。进去看梧桐树要收十块钱,如果是肃征自己路过,绝不会为了看树进去。晏青棠却不同,哪怕金额翻倍,翻十倍,只要她想看,就一定要看。
回想来到新疆后的见闻,晏青棠感觉新疆人对种树是真的情有独钟。
无论是柳树、核桃树,还是今天的梧桐树,都是历经沧桑岁月,于千年前被新疆人种下的。
猜想着原因,或许是为了防风固沙,或许是单纯热爱大自然,喜欢看着一棵小树长成大树参天的成就感。
而真实的原因,如今已不得而知。
晏青棠仰头看着这棵足有三十米高的千年梧桐,心中赞叹不已。
梧桐一般都是种在路两边,城市绿化很常见。可平时看惯了的树,在远离城市的地方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晏青棠记得,梧桐也代表着爱情,古时梧为雄树,桐为雌树,梧桐是世间最忠贞的树,同气连枝。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肃征听得一清二楚,立刻问她:“怎么了?”
“看着梧桐,我突然想起《孔雀东南飞》了。”晏青棠回道,“最后就提到了梧桐,就是那句‘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1]
中学时代已经很是遥远,但晏青棠仍记得刘兰芝与焦仲卿的悲剧爱情故事。
生前他们的爱情不被双方家庭支持,双双死去后,却被合葬,坟冢左右种上梧桐。
“上学时,我就在想,他们悲剧的根源是什么。”晏青棠沉思道,“门第观念,封建宗法礼教……两边家庭反对,确实是很大的原因了。其中焦仲卿的妈妈最过分,她也是促成这一悲剧的导火索。可后来又觉得,焦仲卿本人虽然同样算是受害者,但他的优柔寡断确实也是悲剧的根源。”
肃征也在点头,淡声道:“比起刘兰芝,他要懦弱得多。”
与刘兰芝结为夫妻,却在母亲与妻子有矛盾时,不能承担丈夫的责任,护住妻子。最终步步退让妥协,步步陷入被动,松了口听从母亲的话,让妻子暂时回家待几天。
刘兰芝是在婆婆的嫌弃与丈夫的软弱下,不得不回到娘家。
后来约定殉情,刘兰芝毫不犹豫跳入清池,而他却徘徊在庭树下,又经历一番犹豫才赴死。
“如果家人反对婚事,无论是自己的家人,还是对方的家人,都不该就此松口,轻易妥协,轻易放弃。”肃征正声道,“因为不能留另一个人孤单地坚持。”
患难与共,生死不弃,才是千百年来诗中梧桐的真正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