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路上,肃征对她的投喂来者不拒,她都差点没想起这茬。
她沉默间,肃征似乎是怕她失望,想了想,却又把第二块麻糖接了过去。
晏青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匆匆嚼了咽下。
惹得晏青棠一呆,悠悠道:“你不想吃的话,就别吃啦。”
066古法造纸
“你给我的,我当然要吃完。”肃征回得坚定。
晏青棠瞥他一眼,嗔笑道:“你不控糖了?”
肃征迟疑几秒,想是打定主意,声音平稳:“今天不控也行。”
他不忍拒绝晏青棠的投喂,然而晏青棠自己也有主意,已推搡着他继续往前走。
“麻糖太甜,吃多了还是觉得腻。”晏青棠收起麻糖,视线已挪向前方。
街两边已有不少摊贩在卖早熟的瓜果。经过另一个地摊时,晏青棠从维吾尔族姑娘手中买了盒新下来的青杏。都是自己家里种下的,不打农药。
两人没有洗杏,晏青棠只简单擦了擦就咬开,青杏的汁水溢出,真是酸到有点倒牙,可她又连声道:“好吃好吃。”
肃征看她酸到表情都变了,仍在坚持吃杏,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喜欢吃酸吗?”
“喜欢呀。”晏青棠点头,“从来没吃过这种杏。”
端到她面前的杏,从来都是颗颗硕大饱满,咬开透出熟透的甜香。吃惯了,猛一吃刚从当地人种的杏树上摘下的青杏,这迥异的滋味真让她新鲜又着迷。
凡陌生的,她都乐于去尝试。没几分钟,又在酸奶粽子的小摊旁挪不动步。
酸奶粽子已成为和田地区甚至新疆的一张名片。手工酸奶质地醇厚口感微酸,较之液体更像是可流动的固体。糯米甜粽口味很多,晏青棠选了无花果口味,又在粽子上加上蜂蜜。于是几种甜交汇在一起,灵敏的味蕾全部被调动。
两人早就不饿了,分吃一份就已足够,肃征尝了一口就还给晏青棠,一小碗多半是晏青棠吃完的。
如此一路吃下去,到了傍晚时,已彻底吃撑,再吃不下晚饭。
不知不觉又走到居民区,都说西北长不出玫瑰,可和田玫瑰偏偏是从沙漠边缘的狭小绿洲里长了出来,受昆仑山的冰雪融水滋养,花香浓郁自然。
和田人爱玫瑰,家家户户门口也都种着玫瑰,玫瑰在金黄的夕阳下迎着出门工作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家。
除了玫瑰,桑葚树也很常见。晏青棠仰头望着一棵高高的桑葚树,上面结的是一串串白色的桑葚,个头很大。
晏青棠对于植物有种特别的情感,她总是为路上遇见的植物驻足,喜欢观察它们。如果是树,她会将手掌轻轻贴在树干上,感受树皮的纹路,或者干脆抱住树。
昨晚再加今天上午,刮了太久的风沙,有不少熟透的桑葚都被吹落在地上。有三四个维吾尔族小孩正在地上捡,也有两个大孩子正往树上爬。
他们发现晏青棠盯着桑葚树久久出神,以为是她想吃桑葚,主动摘了一大串白桑葚,回家里在水龙头前冲了冲上面的沙子,捧着滴水的白桑葚,跑出来送给晏青棠,说他家的桑葚很甜。
晏青棠见被误会,原是想拒绝的,可孩子们的友善让她根本不忍心,于是笑着接过桑葚,还拉了肃征一起吃。
听大孩子们说,桑葚、沙枣或者杏,不止在家里有种,路边也种了不少。家里的长辈告诉他们,这是自古有之的传统,路边种这些树是为了让又饥又渴的行人能有东西吃。
显然,这份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已传递到晏青棠与肃征这里。
他们就是偶然至此的行人,得了桑葚,也想报之以其他,忙将随身包里的零食送给孩子们。
天暗下去。重新回到车上后,两人准备直接回酒店。
副驾驶座的晏青棠路上还在吃桑葚,又时不时喂给开车的肃征一颗:“还是白桑葚好呀,感觉更甜。”
不像紫红的桑葚,吃多了嘴唇都会变色。
夜幕低垂,车窗外的一处清真寺被淡粉色的如纱晚霞所笼罩。
晏青棠与肃征回酒店早早歇下,次日按计划去了桑皮纸一条街。景区确实没有建起来,桑皮纸博物馆也没开,但有零星的店铺。
墨玉县,可称得上是“桑皮纸之乡”了。在桑皮纸作坊里,可以一览桑皮纸古法造纸术这一新疆非遗的制作工序。
当地人制作时,会将新鲜的嫩桑树枝内皮充分浸泡,煮后捣烂成浆,发酵,然后倒入模具中定型,用木板刮平表面,放在通风处晾干。最后将桑皮纸与模具分离,就有了可用的桑皮纸。[1]
桑树皮造纸,已有千年历史。南方所用一般是桑树,而新疆所用,其实就是他们在和田常见的桑葚树。这两种树之间虽然很像,但不能完全等同。
晏青棠挺有兴趣,在店里买了一本用桑皮纸制成的本子。
纸张瞧着非常结实,而且隐隐有桑树树皮的丝丝缕缕,好似树生长的纹路。虽说纸张由树木制成是件很寻常的事,可亲手摸到那种厚重,闻到桑树的草叶气味,看到纹理,会给晏青棠一种与植物生命相碰触的微妙快乐。
肃征侧过头去看她时,她正眯起眼睛,将小巧的鼻子凑近桑皮纸,轻嗅着。
跟着,她睁开眼,突然问道:“肃征,你家具体在云南哪里?”
肃征一时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家,于是全答了:“小时候跟我父母是在昆明住,后来跟梁忠哥一家是在大理,现在……我一个人在丽江。”
晏青棠便握紧了他的手道:“这些地方,我都去过。特别是丽江,我在那儿买过东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