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荷瞥了赵无安一眼,悄悄道:“还真会有人杀自己的儿子,真是难以置信。”
“是啊,难以置信。”赵无安接过话头,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杀起来也就不会有丝毫手软了吧?”
苏青荷一愣,人群再度哗然。一直故作镇定的孔夫人如遭雷击,怒斥道:“你乱说什么!”
赵无安本来就懒得理这个红颜祸水,她要是不出轨,赵无安才觉得奇怪。他一屁股坐上剑匣,扭头看了人群之中的安晴一眼,见她还不算太惊恐,才继续说道:“我也很能明白孔大伯的想法啊。自己豪情万丈,生出来的儿子却只好花前月下,难免有些不平衡。”
他连珠炮似的:“张瑾舟的生身父母为何和离?孔、张、段三人为何如此志趣相投?我曾看过张瑾舟生前作画,他对梨花总是分外钟情。段公子,要不解释一下?”
正拉着张忱,还没来得及合拢手中梨花折扇的段邦才一愣,全身僵住。
赵无安眯起眼睛,懒懒道:“我原本也只是猜测,但是看你们这架势,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说清楚啊。”
此时此刻,已被当着众人面揭穿的孔百桑反倒放下了所有不甘与屈辱,冷冷笑道:“是,人是我杀的。孔修籍、张瑾舟、段恪序,我杀了他们三个
。段邦才你就不是人!好啊,你是七品高手,我打不过你,但我能杀了你的儿子们,我要让你风流一世,倒头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哈!来啊,你现在就杀了我,为你的儿子们报仇啊,来啊!”
段邦才面色发白,手无意识地攥紧梨花折扇,骨节咯吱作响,青筋直跳。
被他拉着的张忱回过头来,眼中已有泪花闪动,仍是难以置信:“邦才?”
“不,别说了。”段邦才松了手,遥遥退后两步,眼角含笑,“本来是想八抬大轿娶你的,现在想想,我也没这个资格吧。”
孔百桑被蜂拥上前的衙役们一把按住,仍是冷笑不止。千娇百媚的孔夫人兀自缩在椅子里,脸上表情诡秘莫测。
乡人议论纷纷。
安晴一直静悄悄盯着坐在阴影里的段夫人,无论结局如何,总归是这个女子受伤最深。眼见段夫人瞳底并无泪光闪烁,安晴正不明所以,就看到段夫人从雪白的广袖中,缓缓抽出一节匕首。趁着段邦才与张忱痴痴相望,站起身子,满面悲怆地刺向段邦才。
赵无安眼疾手快想要扑上前去,刚走到一半就已意识到来不及。恐怕今日风流一世的段邦才确实得死在这里。
没想到,之前还紧紧注视着张忱的段邦才忽然转身,梨花折扇一把敲在段夫人手上,击落了她手中匕首。
本就身娇体弱的段夫人一下子瘫坐回椅子里。段邦才冲她柔柔
一笑。
“你我成婚是父母之命,本无情分。”
“但我也知道你对我一片情深。我这个人,风流惯了,别人家墙头,也是想爬就爬,确实该死。你恨我,我不怪你。”
手持折扇的白衣公子柔声道:“不过细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不再去看身后张忱,段邦才下定了决心:“芷容,你好好活着,我这就去陪恪序。我们,来世再见。”
段邦才以梨花折扇猛击后脑,不留丝毫情面。折扇啪地一声断裂,段邦才轰然倒地,白衣不再飘逸。
张忱跌坐在地,拼尽全力扑到情郎身边,泣不成声。而段夫人只是静静坐在椅子里,并不出声,悄悄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