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难过了。”赵无安懒洋洋地,“生死有命,我好歹也还会背点经书,超度恶鬼不会,给普通人超度以求来世善果,还是有点把握的。”
安晴低下头:“你明明说自己不信佛。”
“我可没说过这话。”赵无安侧目微笑,“我到底还是个居士。”
“你也知道你还是个居士。”安晴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赵无安不动声色:“你该回去了。”
“可是案还没有查完!”安晴蹙起秀眉。
“剩下的我来。”赵无安忽然停步,把安晴往路边一推。安晴抬头一看,面前已经是县衙,“你爹还没下班吧,去找你爹,别跟着我了。”
安晴嘟着嘴,还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县衙的门就朝里打开。
一袭青衣,提着家传古剑站在门口,青丝三千。
“赵居士。”苏青荷唤道。
赵无安懒散应了声:“嗯?”
苏青荷并未急着开口,安晴站在两人中间,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一脸疑惑。
白天里苏青荷返回了一趟旧宅,此刻那房子已经鬻给他人居住,苏青荷在祖屋里翻找了半天,翻到了一卷祖父当年的手书。花了半日阅读,不少东西,都弄了个明白。
小
时候没听族中长辈过多谈论,现在才知道,当年祖父参加的那一战,就是史称高梁河之战的,宋辽对峙中宋军的首次落败。
文成武功,开国皇帝可谓两相兼备,唯独在面对辽人铁骑时显得不堪一击。十年准备,在太平兴国四年出动十万大军,一路北上,意欲收复燕云十六州。苏长堤,就是随军出战的首席策士,那一场仗,也耗费了他二十年的心血。
苏青荷知道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旁人看来他偏激、独断甚至癫狂,但是作为大宋开国前三甲的策士,苏长堤的梦,永远做在北幽。幽州往下便是平原,辽人善马战,骑马长驱直下,便是最英武的汉人,也难以抵挡。
燕云十六州一日不复,大宋一日难敌契丹铁骑。
这是苏长堤的心病。
大军终于攻到了幽州城下,距离收复燕云只有一步之遥。苏青荷知道那时候的祖父是多么志得意满,又是多么紧张。
援军未至便全面开战,是大忌。宋军疲敝而辽军据守城池,个个都一心求战。那一战的结局,其实早可以料定。开战前的苏长堤有多激动,战败后的苏长堤就有多失魂落魄。
按照道理,他应该死在阵前,可是他活着回到了清笛乡,并在这里终老。但是马革裹尸的梦依然还在,苏长堤只是醒了。这一醒,他就终生没有再见那位挚友。
“祖父的好朋友,有很多,但也说不上多,称起来,
似乎是叫北斗,一共七个。”苏青荷缓缓拔剑,“那么,你是那个人派来的吗?带着一队江湖人士,最终导致大宋满盘皆输的人,就是你的主子?”
赵无安不动声色:“并非如此。而且我也觉得,他并没有下错。”
“为了小批辽军,投入全部战力;为了一个村子,牺牲数万大宋军民!”苏青荷几乎是在怒吼,“这就是那个人的处世之道?一个村子能纳多少辽军?幽州又离飞狐城有多远?地图出错?只要一路北行,燕山为指点,总能在天亮之前抵达幽州吧!”
苏青荷强忍替祖父鸣不平的怨气,怒目咬牙:“他是救下了一个村子没错,可他输掉了整盘棋。我祖父呕心沥血二十年,想为大宋打下的一片锦绣山河,就这样败在他手里!”
赵无安啧啧道:“看来今天是去读了点书。上午还颇能理解,黄昏就变了模样。你这幅偏执,和苏长堤还真是一模一样。”
苏青荷刹那出剑。
青色身影绕过安晴,袭杀向赵无安时,却不留丝毫情面。
此刻落日余晖,被小镇高楼遮蔽。
安晴呆若木鸡。苏青荷执剑的身影还是那么熟悉,一如当年教训那几个地痞恶霸时的飒爽英姿。
青衣一回眸。
赵无安神色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