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虽黯然,却不见得落寞。世间无物可凉血,吾身至处有袍泽。
赵无安放下剑匣,背起一具尚温热的尸体,抬到天花板下头。抬眼望去,仍有黄沙徐徐滴落,只不过势头渐缓。
安家父女并未缓过神来,赵无安也不打搅,径自背起一具具尸体,送到那天花板下,一一排好,一一为他们合上双目。
排毕,赵无安双手合十,闭目诵经。安广茂撑地起身,右手紧握腰刀。安晴关切地跟在一边,扶上一手。
安广茂作揖:“多谢赵居士。”
赵无安睁开双眼,摇头道:“无妨。这石室的黄沙,也太奇怪了。”他凝望着那缓缓下坠的沙子,伸手接住摩挲。安广茂说流沙速度缓慢,并非空穴来风,这流沙比起乱葬岗中一地白沙,还要更加粗粝,流速当然也会受到影响,用来作为积沙墓的机关,简直可以说是不合格。
安广茂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还没遇到过这种险境。”
他显然是误会了赵无安的意思,
赵无安也不反驳,退后两步,抓起剑匣挂在身上。尽管流速缓慢,但想来也总有一天可以将这二十具骨骸掩盖,也算是潦草埋葬了这些尽忠职守的衙役。赵无安转身走向西头那扇门,淡淡道:“一般而言,积沙室离棺椁所在也不会太远了,都到了这里没理由折返。走吧,让我们查出那些少年遇害的真相。”
的确,虽然又赔上二十条人命,但是毕竟此行的目的还是探寻清楚闹鬼案的始末。先前在甬道中袭杀赵无安的少年,也总得找到才行。
虽然毫无疑问,之前也得到过少年的承认,是他启动机关,活埋了这一群衙役。但是仅就时间上而言,少年明显不是杀害孔修籍等三人的凶手。
托着青光绚烂的白头翁,赵无安缓缓前行。安广茂在安晴的搀扶下勉强跟上。对于赵无安手里那把忽然出现的飞剑,他的好奇与惊惧当然不输安晴,只不过祸从口出,赵无安懒得解释,安广茂也就压下好奇,并未询问。
走入石门未有十步,一道阴风扑面而来。
赵无安面色不变,淡淡吩咐了一句退后,一手紧抓白头翁,就将背上的箱子甩了出去,手里还牢牢握着背绳。
健硕的人影撞上剑匣,匣中藏剑意气勃发,赵无安被对手巨力推得倒退两步,人影受剑意刮身,想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最初的交锋过后,赵无安就不再留情面,手中白头翁浩然直驱,
向着那健硕的人影杀去。
人影身长九尺,全身肌肉如水流般抖动,头发垂到地面,似乎出生以来从未修剪过。此刻他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身后,对着赵无安发出一声嘶吼,口臭难闻。
相比人影的高壮可怖,赵无安手中还不到一尺长的白头翁更显脆弱,甚至都令人怀疑它能否划破敌人的皮肤。
第二次交锋,是鬼魅人影站了上风。
一声嘶吼明显掩盖了他的出手痕迹。人影虽然身材健壮,行动起来竟然敏捷如脱兔,赵无安纵跃后的袭杀被他轻易躲过,顺势就绕到赵无安背后,本想一把抱住赵无安的腰身,幸好赵无安留有一气,踏地腾空。饶是这样,胸口也很快吃了一拳,响声沉闷,赵无安闷哼一声,唇边溢血。
不过总比被抱住之后拦腰截断的好。看对手的势头,摆明了想这么干。
胸口遭受重击的同时,白头翁的青光也照亮了这个大块头的全貌。此番入墓遇到的两个对手,好像都是九尺起步,让身高七尺四的赵无安很有些忧郁啊。
长发鬼魅面容可怖,不吐人言,浑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来。
赵无安心下暗暗想道:“恐怕一直以来乡野怪谈中出现的青鬼,并不是指死去多时的守墓兽,而是你这样的守墓奴吧。”
青光飞剑,青甲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