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把剑之前只是空悬,此刻青光亮起,也同样照亮了少年。他比赵无安稍稍稚嫩些许,却比安晴要年长,不出意外,骑在一台九尺高的巨型机械上。那台机械由黄铜打制,两腿极似人形,上身环绕各种凶器,刀枪剑戟,不一而足。
赵无安轻启嘴唇:“采桑子。”
一把飞剑应声而动,飞驰而出。带起雷
霆紫电,气象万千。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飞剑穿胸而过,直直割裂黄铜机身。少年狼狈地扭转机关,挥舞大锤一头砸开墙壁,仓皇而逃。
采桑子彻底洞穿机关,此刻仍悬停于空中,立于甬道中央。
赵无安眉心杀气横溢。
安晴远远跑来,红衣似血。赵无安一愣,飞快收剑。五柄飞剑一一收入剑匣,只剩那柄散发青光的白头翁在掌心旋转,灵巧有如他养育多年的宠物。赵无安背起匣子,抹去眉间阴霾,冲着安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安晴眼神关切:“逃跑了,你没事吧?”
赵无安摇摇头,眉头又不可避免的紧锁。清笛乡惨死的三名少年,毫无疑问并非刚才那人所杀,那他刚刚一口咬定杀了人,又是为何?
“他还会再来吗?还真挺可怕的。”想想刚才的巨大黑影,安晴心有余悸。
虽然不知赵无安如何战胜,不过至少现在他安然无恙。
“再来是肯定的,但是这个墓穴里却不一定会再遇到了。”
安晴仍然疑惑不解,赵无安却决定不再解释下去,紧了紧背绳,确认身上的匣子再无异状,赵无安径直向前走去。安晴在后头嘟了嘟嘴,还是快步赶上。有名为白头翁的飞剑照明,甬道虽然幽深,但并不多显恐怖,安晴亦步亦趋跟在赵无安身后,心思也澄定。
这家伙还真是个不可貌相的高人,居然有一把
飞剑。安晴隐约记得在爷爷的故事里,好几十年前江湖上也有这么个用飞剑的人,当时确实是高手风范,以一敌十不落下风,可惜后来如何,就不太清楚了。
赵无安全无这些杂念。
也幸亏安晴一向直觉迟钝,没有注意到白头翁的光线比起之前又黯淡了一半之多,否则定然已经察觉出了赵无安掩盖下的伤势。那个坐在机关人身上的少年,心性多半已不输于他。成片碎裂的青砖本来该是暴露形迹的大缺漏,少年却化弊为利,故布疑阵,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忍耐力,少年当然深知赵无安以气驭剑的方法,白头翁青光若长,那必然要投入更多的气力,赵无安也就越脆弱。
少年放弃了在白头翁光长一丈的时候出击,却在光将稍跌,赵无安开口说话之际猝然发难。这个时机把握得无懈可击,赵无安旧气已尽新气未生,猝不及防,确实是结结实实吃了一击。
更何况,少年处心积虑数载的袭杀未能成功,当即便果断退去,未尝有丝毫不舍。这份意志即使是他也自认不及。赵无安深知此番自己尽管反败为胜,但下一次相遇时,定然更加危险,仍是生死难料。
微不可查地,赵无安叹了口气。
走了大约半柱香,二人在一扇石门前停了下来,与土地庙的木门一样严丝合缝,是推也推不开的架势。赵无安伸手敲了敲门扉,有些无奈。
安晴不以为
然:“敲门有什么用,它又不会自己打开。”
赵无安沉吟几许:“这个,也不一定吧——”
话音未落,只见石门忽然颤抖起来,向内打开一条缝。二人面面相觑,赵无安抢先一步站到门缝边,朝里张望。门后沙尘颇重,看不清情形,他皱起眉头,一步跨入石门,身形刹那凝滞,满面震惊。
他的大匣子背在身上,把安晴挡在了后头。看不到真切情形的少女颇为不满地挥拳敲他的匣子:“让一下啊,我看不到。”
打开门的人此刻奄奄一息,门后满溢黄沙,触目惊心。
赵无安不退反进,忍痛低眉,心中默念一遍金刚经文。
一个时辰前,这个性格温吞的男人还曾严肃教育自己的女儿,勿对赵无安出言不善。
曾行过三千里路,赵无安不曾愧对于心,此刻心中却有愧疚,挥之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