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虽浅显易知,其中武学哲理却是要费心琢磨才能掌握。
萧潇听得入迷,手上动作减慢,被李言风一掌击退。李言风笑骂道:“还有需得专心!”
萧潇挠了挠头,高声道:“是!”
李言风又道:“拿剑!”
萧潇赶忙拿了长剑,又与李言风比起剑法。两人使的都是李言风的成名剑法,双方先是同招对攻,萧潇立马察觉不对,这不正是“以角对角,大必胜小”吗?当下便转换招式,以白秋容刀法入剑法,变化间又合而为一,凭借此一时间竟是能和李言风打得不相上下。
白秋容在一旁也是拍手叫好,李言风心道孺子可教,当下便使出七成力,攻势渐渐强势,萧潇招架不住,白剑被挑飞在地。李言风道:“招式烂熟于心,最高境界便是到得无招。你虽知变化,却还是拘泥于招式,须知‘无招胜有招’,其中道理并非说‘无知胜有知’,而是招式既熟透后,便不应再执着于外在,而是注重内在发力、落点等精妙细处,最后出手间便能达到‘无招即是有招’的境界,招招既落在剑法对应处,又招招跳出固定招式,是为大成!”
萧潇点头,当下拾起白剑,又是攻去。这番他不再关心招式对与否,只是按照剑法中的发力指引,随心所欲,左攻右伐,还将白、李二人刀法与剑法相通之处融合,前半手剑法,后半手便转化成刀法,如此精妙变化,连李言风都猜测不到其招式,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李言风道:“剑法如此,刀法你自知当如何。”萧潇重重点头。
李言风收剑入鞘,放在一边,对萧潇说道:“你且接我这一招。”
说罢,李言风却是卸气卸力,浑身毫无气息波动,哪像要出招的样子?萧潇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得等着。李言风负手而立,似融入天地之间。萧潇这才心有所悟:“原来李老头是要向我展示武学境界呢!”
李言风终于动了,他没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是双指齐出,朴实无华,直朝着萧潇而去。
萧潇惊骇不已,这一指并不快,甚至十分之慢。在他看来,就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颤颤巍巍朝他指来,但他却发觉自己竟是丝毫躲不开这一指,四方的天地都随着这一指向他笼罩、挤压,自己竟是在与天地对抗!这正是那天人合一的一剑,不属于人间的一剑。
萧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甚至一度怀疑李言风是不是真要杀了他。自然不是,那一指轻轻点在了萧潇的额头,轻点之前便已完全卸去了力量,轻到萧潇都几乎未感受到接触。
院外,秋风依旧轻拂,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行云轻移,一队候鸟轻轻划过天空,若隐若现;溪水潺潺,轻幽幽而去。一切都是那么轻,那么平常。
李言风收回手指,轻声道:“你可感受到了什么?”
萧潇深吸一口气,静静道:“死亡,悄无声息的死亡。”
李言风点点头,
道:“与人一样,剑也有灵魂,剑法也有灵魂,它虽虚无缥缈,你却又不能否认它的存在,一招一式的精粹全在那最后的灵魂中。少了这精粹,再华丽的剑法、再精湛的剑术都只是没有神韵的龙,那灵魂才是点睛之笔。这一指,便是我悟得的灵魂。”
萧潇不语,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境界,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一种真正的“无招即是有招”。他感受到了剑法的灵魂,但却不是他的,他还要靠自己去寻求那个境界,但这一指多少也能领他入门了。
李言风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无需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余下的全凭萧潇的感悟了。
李言风知自己武学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给萧潇。萧潇天资聪颖,只待其勤加修炼,超过二人便是指日可待。于是便道:“天下万般皆分阴阳,是以有善恶、强弱,有黑白、奇偶。阴阳本身虽无好坏,善恶却是有别,全因这天下的规则上了这般枷锁。你此番入世,定要守住内心的道,所谓‘道法自然’,天地万物皆是受‘道’的约束。善恶全在一念之间,唯有道不变,所想所行才可无愧于心。”
萧潇听得此言,察觉不对劲,忙问道:“李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傻孩子,我俩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剩下的该让这世间教你了!下山去吧,入世方可出世。”李言风爽朗笑道。一旁
白秋容也是嘬着酒葫芦,笑道:“快走吧!你可是烦了我们十多年,我们老了,现在只想清净一番呢!若是时机到了,自会相见!”
不待萧潇有所反应,两人便是一人提着一坛酒,纵身离去,各奔东西。
萧潇望着两人离去方向,望着湛蓝的天空,眼角不觉噙着两滴泪水。他轻叹一声,朝着东西方各磕了三个响头。
收拾好东西后,萧潇最后望一眼这熟悉的庭院,便决绝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