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诣穹来到了大观广场,准备去正殿后堂找师父,还没走多少步,慕容山枫已从不远处飘然走来。于是向他躬身行礼。
慕容山枫点了点头,问道:“上了山来累不累?”杨诣穹道:“还行啊,师父。”慕容山枫道:“以后要坚持跑步上山,山路难走,但长期下来,体力、内力都能得到很大提升。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观里学习武艺吧。”接着又说了些什么无论以后学得好不好,认真不认真,绝不能伤天害理,祸害别人。否则就算你离开了悟龙谷,躲到外面的天涯海角,师父也总会寻到你,到时打断你的手脚,废了你的筋骨,容你不得等等。
杨诣穹听得连受惊吓,忙道:“是,徒弟不敢,师父请放心!”慕容山枫道:“你才刚刚入门,以后学武过程中,要多和你忘潭师兄交流。他怎么没上山来?”杨诣穹道:“他有点事,可能会迟点上山来吧。”慕容山枫叹了口气,说道:“他不在,我就亲自教你。习武之人,由于门派不同,修炼方法也各有不同,比如由内而外,或由外而内。”杨诣穹道:“徒弟不懂,请师父说明。”慕容山枫微笑道:“‘内’就是内功心法,‘外’就是外功招式。由内而外,就是从学内功开始,逐步练到外功招数;由外而内,不用多加解释,就是反过来。”
杨诣穹问道:“那么师父你是准备教我由内而
外,还是由外而内呢?”慕容山枫道:“都不是,我的武学,讲究内外兼修,既注重内功心法,也要勤习格斗法门。”杨诣穹喜道:“好啊,那么请师父你教我吧。”慕容山枫道:“嗯,先教你外功,也就是武术,扎马步去吧。”武术应该从脚下练起,包括扎马步、跑步等,都是成功的必要条件。杨诣穹也明白这个道理,没什么异议,去了观内练功房,面向天井,握两拳于腰侧,开始扎起了马步。
慕容山枫道:“扎马步枯燥无味对吧,现在只是轻而易举,当叫你扎马步的同时还要举石锁,又或者在独木桥上站三体桩、打木人桩没有几个时辰不许下来等等,到时候你别叫苦。”杨诣穹道:“你说的这些武术练法,估计胡师哥都曾经历过吧?”慕容山枫道:“你胡师哥学武拜我为师已有五年的时间了。‘武’是可以伴随人的一生的,才五年而已,算得了什么?时间虽短,但从来没松懈过。以他为榜样吧,好好努力,不准偷懒。”说完便回房看书去了,他在悟龙谷里隐居生活,平日就是文武度日,除了读古书,就是练习武术,修炼自创的神功武学。
杨诣穹只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便已坚持不住,累倒了下去。过得片刻,倔强之心大起,毅力大振,重新站了起来继续扎。又过了一个小时,直到师父过来喊他,才终于停止了。疲
累无比,不停揉捏自己大腿上的肌肉。慕容山枫似乎还挺满意,第一天就能坚持一个时辰。等他休息一阵后,教了一套武当拳术让他练习,增加打拳的熟练度,以及臂骨手法的协调性。
等到下午后,慕容山枫便不再教他中国传统武术,而是教了他一门自己自创的内功心法,“明太易功”。“太易”一词最早见于《列子》,是先天五太的第一个阶段,但这门功夫属于道家内功的精要,博大精深,实可称得上是慕容山枫的得意佳作。杨诣穹才刚入门,师父就以此等高深内功相授,心中大为感激。
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杨诣穹以他的好悟性和记性学习,将另外几门中国传统武术的拳路也练得熟了,“明太易功”的门径也窥得了不少。可学无止境,道家学问又源远流长,所属内功也是颇为渊博,要将其练到顶级境界,是有待考虑的。但也很不错了,过了这一个礼拜,已将“明太易功”学会了六七成,配合所学的武术招式,功夫确实增进了不少,只觉得出手时招招蕴含妙机,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和蛊雕门徒市井无赖般的打架纠缠了。
慕容山枫对这个新徒弟如此好资质大感欣慰。胡忘潭虽然也不笨,但这孩子毕竟是有点争强好胜,刚强心重,越长大,戾气也越来越深。他是自己年轻时候仇人的儿子,胡水境是他的“养祖父”,近年
来也总是能从忘潭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了,常常因为这个而有些担惊受怕,究竟怕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几天内,杨诣穹数次求过师父教自己那隔空发力、威力奇大的武功,但总被师父以“根基未稳,武术都还没学到家”等一类的理由婉拒了,说如果要学厉害神功,必须先将增强身心的武术基础练好,才能传授他神功的修炼方法和诀窍。
但慕容山枫已经告诉了他那门功夫的奥秘。那功夫叫做“引风袭神功”,也是慕容山枫综合自己一生所习,苦思冥想,去繁就简,另辟蹊径,创出的一套超人武学。秘密在于能够以极妙的手法牵引附近周围的风,凝聚风力和自身的武术力量,造成无形气流,往目标处猛击过去。倘若修炼得当,威力便会极大。杨诣穹甚是心动,但师父暂时不肯教,也就不好多说。
这天晚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在观里学完一天武功后,就辞别回村了。回到胡老伯家中,正吃着晚饭,突然有四名身穿黄袍黑裤的大汉走进了家门。领头的进门温言道:“请问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叫杨诣穹?”杨诣穹应道:“我是,怎么了?”那人道:“你就是这个山谷里的隐士,慕容山枫的第二个徒弟?”杨诣穹道:“是啊。”看他们的服饰和样子,很容易猜到就是蛊雕门的门徒。这个门派不是善类,为非作歹,是武林的败
类。由于这人不像上次客店碰到的三个人霸道凶狠,反而说话有些客客气气,才让杨诣穹稍微冷静了一些。
那人又转头问道:“请问这位老人家,是不是胡水境胡老爷子?”胡水境应道:“老夫是,怎么了?”杨诣穹问道:“你带人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那人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大汉拿出一双花鞋,扔到了地上,说道:“你认不认得这双花鞋是谁的?”杨诣穹吃了一惊,他和慕容思江是好朋友,当然认得这双花鞋就是她的,难怪最近两天上下山学武没怎么见她人,原来她留在西山村里玩,不小心被蛊雕门抓住了。
杨诣穹猜测到江儿落入坏人手里,又惊又怒,喝道:“我已经说过了,她和我们之间的纠纷是没有关系的,干什么要抓她?她怎么样了?”那人微笑道:“请先别紧张,慕容思江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但对于你和她爷爷来讲,却成了一个非常有用的筹码。”杨诣穹冷笑道:“以一个小姑娘作筹码,真是不要脸。”那人道:“没错,以一个小姑娘作威胁确实不怎么说得过去,要是再加一个人呢?胡忘潭够不够了?”杨诣穹和胡老伯一惊。杨诣穹道:“什么?胡忘潭也被你们抓起来了?”随即一想,又道:“他身负一身好武艺,既然也被你们捉起来,想必又是使了什么无耻心计或奇怪手段,才
会得逞。无耻之徒就是无耻之徒!”
那人道:“你们也不用责怪,胡忘潭也算是一个武学雏芽,小小年纪就武功不凡,值得欣赏。可再怎么年轻不懂事,总得有个度吧?他前两天跑到南山那里,寻到了我们蛊雕门的聚集所在,二话不说就对我们动手,我们猝不及防,接连有十名兄弟被他打死或打伤,这就有些过份了。好在有我们鸩波旬大人坐镇,轻轻松松料理了他。”杨诣穹惊道:“料理?你们把他杀了?”那人笑道:“没有,只是暂且将他制住,和慕容思江一样,留在了我们那里。”
胡忘潭当初被蛊雕门徒用独门暗器“婴啼刺”打伤,差点死亡,以他要强的复仇心机,决不能伤过就算了。于是从那天下床之后,拼命在外寻找蛊雕门的所在,最终在悟龙谷南山附近发现了他们,动起手来,杀伤了十名门徒,却敌不过蛊雕门的首领老大鸩波旬,被囚禁了起来。
杨诣穹道:“不说那么多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道:“我们蛊雕门内,有五名门徒曾经惨遭了你师父慕容山枫的毒手,命丧此村,兄弟们无不痛心。那件事想必你们还记得。我们敬重你师父是山谷里的隐士,所以不用杀人偿命这种无趣的方法解决问题。只需答应两件事,我们立即放人。”杨诣穹道:“哪两件事?”那人嘿嘿一笑,说道:“第一,叫你师父自断
双手,以清杀人罪孽;第二,叫你师父把他珍藏的一本叫做《神鬼大离合》的书交给我们,他没有手,你可以代为转交。一件事换一个人,很公平的交易。”
《神鬼大离合》是什么东西,杨诣穹并不知道,但既然是师父的珍藏物品,一定极为贵重,是个好东西,怎能随随便便交给外人?何况不是外人,是恶人。又听他教唆自己叫师父断手,更为愤怒,皱起眉头,咬牙切齿,就差没用言语喝骂,继而动手了。
那人续道:“两只手,一本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很容易就能办好,就算我有耐心,其它兄弟可不一定有了。所以希望三天之内,两件事都能做好,我们也会放人,可如果超过三天还没有做的话,哼哼……那么胡忘潭和慕容思江就交给我们蛊雕门任意处置!我的话说完了,杨兄弟,胡老爷子,再见。”说着四名大汉陆续离开了胡家。
杨诣穹本想以武力对他们动手一番,出口恶气,但此刻却神思不属,想到别处去了,才任由他们离开。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看着地上江儿的花鞋,心想:“蛊雕门徒卑鄙无耻,好色低劣,江儿长得那么漂亮,将她关起来后八成会起歹心。哎哟,不好,她已经被抓接近两天了,莫……莫非已经清白不保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会不会责怪我救不了她?又会不会受了坏蛋的侮辱,性情变得刚烈,
直接自尽轻生了?”越想越怕,“我曾经对她承诺过,今后不能让她再受欺负,可如今她却被武林邪派抓走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自怨自艾了一阵,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南山救她!江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怎么能不救?过去之后,没有还好,若她真的受了恶徒的侮辱,老子一定要跟蛊雕门拼了,叫他们死无全尸!”想到狠毒处,忽然眼光一瞥,发现胡老伯正静静地瞧着自己,脸微微一红,刚才想事情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可全被胡老伯瞧去了。
胡水境笑问:“在想什么?怎么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咬牙切齿的?”
杨诣穹叹道:“老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被蛊雕门抓了,我心里不舒服。”看老伯表情微笑和蔼,又问:“你孙子也被抓了,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胡水境道:“担心啊,怎么不担心,可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一个老头子,帮不到什么忙。只能向上天祈求他们平安无事了。”杨诣穹皱眉道:“他们被坏人抓了,不可能平安无事,光是祈求又有什么用。”
胡水境点头道:“照啊,你也明白了,什么事都不干,怎么能救出他们?因此你才要去试试啊,去南山闯闯吧!救出忘潭和江儿。”杨诣穹道:“我并不是害怕那些人的武功手段,而是……怕江儿和忘潭已经受到伤害了,所
以才忐忑不安。”胡水境微笑道:“诣穹,你是不是喜欢江儿?”杨诣穹一怔,脸一红,问道:“什……什么?”胡水境笑道:“自从和你第一天相识以来,你这孩子一直都是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很少见到像你今天这样愁眉不展,忧这忧那的。你喜欢江儿,是这样吗?”
杨诣穹心里开始琢磨起来:“我喜欢慕容思江?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我这人以前一向自由自在,心里无拘无束的,可为什么自从来到悟龙谷里认识她之后,就好喜欢天天和她形影不离,跟她说话,跟她一起玩?她离开了我,被蛊雕门抓走了,我心里为什么会这么担心,甚至胡思乱想?假如她被人杀死,我也确实是不想活了,难道这些就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感觉吗?叶琦跟我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对我很好,比慕容思江也更漂亮一点,但我却似乎一直把她当好朋友看待,和跟慕容思江相处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思索了一阵,爽快答道:“对,我喜欢她。当初江儿带着我一起上山找师父的那个时候,我很希望上山的那条路永远都走不完,这样她就可以永远拉着我的手,一起开心地上山路了……如果她被蛊雕门的奸徒害死了,感觉在世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想这些就是爱一个人应该有的感觉吧。”
胡水境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你师父
,年轻时候经历过的事可多了,少年人感情方面的事当然也是能够略知一二的。既然上天让你和这小妞有了缘分,总不会让你俩生离死别的,而且老伯也相信你的能力。”杨诣穹心头大振,说道:“老伯,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胡水境点了点头,回了房间。
杨诣穹作好决定,离开了胡家。一番走路之后,离开西山村,往悟龙谷南山那里进发了。他已住过这个山谷里一个多月,曾经闲时也到处逛过,去南山的路是认得的。摸着黑行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那里,一阵猫头鹰的啼叫声却已经源源不断从林中传来,令人不寒而栗。连续过了两个小山坳,忽听前方有一阵阵怪声,既像老鹰鸣叫,又像婴儿啼哭,如同吹口哨永远不需换气一样,连绵不绝,又刺耳又难听。
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片容易迷路的密林,隐隐约约看见暗林深处许多黄影飘来飘去,想必对方人数不少,寻思:“我今晚来只是救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留意那一阵阵怪声的来源方向,一边尽量避着他们,一边探索寻找胡忘潭和江儿到底在哪里。
可也不知道钻了多少树洞,拐了多少路了,甚至还悄悄跃上树居高临下看过,仍是没有发现。又寻了几处林路,正彷徨间,那阵不停歇的怪声又响了起来,杨诣穹本就烦躁,再次听到这些尖锐之音,不由得
起了冲动硬闯之心。
便在这时,但听左边有脚步声快速移动,像是三四个人一起,非常急促,冷静下来一想,顿时醒悟:“原来如此,这些古怪声音是召集同门的讯号。”如此一来,刚才快速移动的三四个人便成了杨诣穹的引路人。当即蹑手蹑脚地跟踪。越跟越接近声源,走到一棵大松树旁,为了隐藏,再次跃上了树枝,见到前方十数米处,有一些光亮,比较显眼。其处地上有一围火圈,火圈正中燃烧的火最大,像是在烧什么大物品,有献祭之意。
二十名蛊雕门徒手拉着手,在火圈外围转来转去,一会儿面对面,一会儿背靠背。似跳舞而非跳舞,似仪式而非仪式。身体动作扭曲不停,配合那一阵阵不知从哪里发来的尖锐怪声,更加诡秘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