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静静地靠在我肩膀上,我轻轻揽住她,听她细细密密地讲自己的心事,然后想多年之前我错过的那个女孩的心事。
“大叔,你还爱着13分女孩吧?”七七仰起头问。
“谈不上爱。”
“那你为什么念念不忘?”
“是惦记。”
“惦记会因为她有新男朋友而不高兴吗?”
“我真的不是不高兴,我希望她好好的,只不过因为这种好不是我能给予而有点……怎么说,遗憾吧。”
“大叔,我不懂,你说得太复杂了。可我觉得,爱过一个人,是会因为他的幸福而真心欢喜的,只有爱着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幸福里没有自己而难过。”
“哦,是吗?”
“是呀。”
七七沉沉睡去,我却一直睁着眼睛,仔细端详这个宁静的夜晚,企图从中找寻令自己安详的那一片黑暗。
5。
乔燃的归来使得我们平时固定的打球节目更加隆重起来,赵烨一早就订好了场地,有股当年上学时不吃中午饭就去操场占场子的劲头。苏凯本来有事,说来不了,听说乔燃回来了,就被嘉茉死拉硬拽地拖了过来。七七也跟来看球,她见到乔燃时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了,瞬时把我扔在了一边,围着乔燃转来转去。而且,她居然不管乔燃叫大叔,只喊他欧巴。按她的话说,现在最流行乔燃这种穿prada的禁欲感男人,像我这种傻帅傻帅的已经不吃香了,搞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那天我们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球,水平挥,直接灭了跟我们玩的一拨大学生。七七扬眉吐气,终于记住了耐克杯,也终于相信我们是冠军球队水平了。
我觉得那天打球的场景和我之前的梦好像,我向左后方看,有苏凯守着,向右后方看,乔燃在帮我拦着对手,而刘博抢下篮板,把球使劲抛给赵烨,赵烨大喊我的名字,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球传来的方向,起跳,投篮,一击即中。我们笑着奔跑,击掌庆祝,一扭头就能看见那些女孩站在场边。有那么一下,我似乎觉得方茴也在那儿,也在望着我,也在轻轻笑。
下场之后,我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喝水,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吃晚饭。乔燃提起了雨花餐厅,嘉茉说那里去年就拆了,赵烨要请乔燃去建一公馆,刘爽心疼钱,提议回家一起做着吃也可以,七七似乎又有了新情况,神秘兮兮地先走了,张楠百八十个电话过来约我,我想不行喊着他一起去。就在我们一帮人叽叽喳喳商量来商量去的时候,苏凯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只听了那么几句话,就愣在了原地。我没注意,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机就掉在了地上,可还没等我帮他捡起来,他就一脚踢了过去,手机粉身碎骨,我们面面相觑。
“队长,怎么了?”赵烨站起身问。
“嘉茉,你们女孩先到一边坐会儿行么?”苏凯铁青着脸说。
嘉茉明白一定是出了大事儿,她拉着刘爽走到操场另一边,担心地一步三回头。
“出什么事了?”我焦急地问。
苏凯长吐了一口气说:“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了。”
我们谁都说不出来话了。
“你们别笑话我,我这一年来就觉得她有问题,前一阵我找了人跟了她,刚才来信了,进酒店了。”
“我操!”赵烨狠狠地说。
“你要怎么办?”乔燃比较冷静。
“我要去丫一顿!我他妈必须丫一顿!你们谁也别拦我,也不用劝,我能为自己负责,所以要是以后听说我怎么样了,也别在意,不管出什么事,今天我都要去。”苏凯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就去呀!”我接过话说,“我陪你一起去!”
苏凯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行!又不是上学那会儿,打大了是要出大事的,你们……”
“甭废话了!赶紧走吧!我他妈都好几年没打过架了,现在骨头节都痒痒!”赵烨打断他说,“我是自己做生意的没事,刘博你搞销售的,脸面的活儿,你就别去了。嘿,说你呢,你丫吗呢?”
刘博正低头在地上踅摸着什么,他往篮球架下看了看,眼前一亮,跑过去捡了块砖头回来,一边往包里塞一边嘿嘿笑着说:“我挑个家伙什儿!”
赵烨捶了他一下,我扭头冲乔燃说:“去不去?”
“还用说。”乔燃淡淡回答。
苏凯看了我们一圈,他脸上依然有那个铁骨铮铮不服输的少年神气,只是他眼睛红了,一切一如那年,还是这些兄弟,还是要命的尊严。他拍了拍我们的肩膀,扭身走在了最前面,赵烨跟刘爽打了声招呼,没说去干吗,刘爽还要问,却被嘉茉拦住了,这阵仗她熟悉,于是叮嘱我们要小心。
我们在酒店门口憋住了苏凯他媳妇和那个奸夫,打头阵仍然是刘博,伴随着一串熟悉的“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他把板砖抡了上去。赵烨还想飞腿,但刚一抬脚就觉得腰受不了,只好一脚踹在那男的腰上。乔燃稳准狠,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苏凯上去打了第一拳,接着那人身上就没好地儿了。他似乎认识苏凯,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伸出了一只手,我和赵烨相视一笑,一脚跺了上去,又是一声惨叫。
苏凯他媳妇拉住他,焦急地叫着:“苏凯,是张行长!张行长!”
苏凯顿了顿,轻蔑地看了他媳妇一眼,一把甩开她说:“滚你妈的!打的就是丫!”回头就又狠狠揍了那男人一拳。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苏凯那特意调成与众不同的铃声,想起他接电话时小心翼翼的态度。这世界特别操蛋,但是在它肆意蹂躏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从没忘记过得机会抽丫一顿。
那场架最终以刘博2oo斤体重的一记莲花大坐而告终,他们没敢报警,我们扬长而去。一路上我们都在聊刚才怎么出手,添油加醋,出神入化。苏凯笑得很大声,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起码到此时我觉得我们依然牛逼。
晚上我们喝了好多酒,我和乔燃一起回了酒店,因为我还约了张楠。一进大堂张楠就迎了过来,身后还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过了!我要是跟她结婚我就是孙子!我……”
我正嫌他烦,刚要介绍乔燃给他,就见乔燃冲了上去。他那神色,我从没见过。
乔燃紧紧揪住张楠的衣领,冷冰冰地说:“她在哪儿?方茴在哪儿?”
6。
张楠终于给我讲了关于方茴的事。
从那块写着我名字的石头说起,到同样写着我名字的那个来电终结。也许是三个男人凑在一起抽了太多的烟,整个房间都是雾蒙蒙的,所以我们的这场对话也是雾蒙蒙的。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方茴那么远,又那么近。
“不好意思陈寻,虽然我知道这么多的事,但我不能替方茴决定什么,就像我不能替你决定什么一样。那天她听了好久你在那边不住‘喂’的声音,才把电话还给了我。嗯,挺平静的。她仍然对你熟悉,还能背下高中时你们家的座机号码。我大概说了说你现在的事,她仔细听着。那天我问了,想不想见见你。她低头沉思了很久,然后笑着抬头说,还是算了,因为始终没想好,如果见你的话,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那几年我们联系还算多,最近少了。我们有个好朋友aiba,就是刚才我讲的最早和她在澳洲同居的那个拉拉,听她说后来方茴好像又回了澳洲,她拿到了永久居留的身份。
“我没有她的手机号。她总换,每次回北京都用一个临时新号,所以都是她找我,你也知道她的脾气,飘惯了,半个神仙似的。哦对,msn号倒是有,等下我找找抄给你。”
张楠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他最后对我说:“陈寻,我觉得她挺好的,以前被你喜欢时挺好的,后来不被你喜欢了也挺好的,现在,见不见都挺好的。”
他又跟乔燃说:“我早就知道你了,说实话,我要是她就喜欢你。”
他走之后我和乔燃又待了一会儿,我们俩没什么话说了,又抽了两支烟,我就向他告辞。送我出门时,乔燃闷闷地说:“她没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