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锋只听那人道:“小心,别出声!”王利锋倒是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再反抗,也点了点头,那人缓缓松开了手,把王利锋放了。王利锋急忙回头一看,但见这人二十二三岁模样,身高比自己略高,一张国字脸,生的是仪表堂堂,左手拿着一柄剑,正是自己的大师兄孔润羲。他惊得叫了句:“大师兄,怎么是你?”其实这孔润羲如今二十三岁,为梁浩然的大徒弟,只因机智过人,人称“灵宇剑”。在梁浩然的五个弟子中,王利锋虽是入门最早,但是梁浩然一向将他视为己出,这弟子的排名便也不依照入门先后,反而以年龄的大小排列。孔润羲在五个师兄弟中年纪最长,自然是排名老大。
孔润羲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王利锋走出数步,顺手一指,王利锋吓了一跳,竟看见前边不远处朱府的家丁在那里盘查。孔润羲低声道:“师弟,我们先设法离开洛阳再说,你看如何?”他说话态度谦逊,话中的意思也是先征求王利锋的意见,而不是自己决定后让王利锋照做。王利锋是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手中的七星剑便可说明一切,派中上上下下,除了他师父梁浩然之外,就是师叔林忠素也得对他极是信服,每每说话都先征求他的意见。王利锋道:“好,就依大师兄你的。”孔润羲道:“我
瞧这些人似乎是由北向南搜查过来的,北边应该人手不多,咱们就从北门出城,然后返回铁剑门。”王利锋同意,于是二人避开了朱府的家丁,折而向北,经北门出了洛阳城。
诚如孔润羲所料,越往城北,在街上盘查的朱府家丁也就越少。二人出了洛阳,沿路行了十来里,料想朱家的人不会追来,终于舒了口气,脚步也渐渐放慢。王利锋这时问道:“对了大师兄,你不在永兴酒楼,怎么会在那里出现?”孔润羲道:“我本来是待在永兴酒楼等你的,可是等到了半夜,也不见你回来,不知道你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我听见街上有一群人似是在抓人,他们就停在了酒楼门口,跟着就有人进来搜查。我也担心这件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就听楼下有人问老板:‘老板,方才可有一个十七八岁、手持宝剑的俊秀男子前来你们这里投店?’我一听,这十七八岁、手持宝剑的俊秀男子,不是和师弟你很像吗?只听那老板说:‘没有。’虽是简简单单的两字,但我听得出来,老板已经吓坏了。只听那人又说:‘没有?这人可是上差吩咐要抓的,到底有没有来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听到这里,还以为是官府抓人,于是透过门缝一看,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不是官差。”
“只见老板摇了摇头,连说没有见过这样
的人。那人道:‘没有就没有,若是见到了这人,可要及时报给我们。’老板连连点头,那人又似在威胁:‘得罪了我们,什么后果你们可是知道的。’说完便即扬长而去。我见他们走了,忙从屋里出来下了楼,问那老板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老板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说:‘他们都是城北朱府的家丁。’我就奇了:‘朱府的家丁?他们既非官差、又非军人,怎可胡乱抓人?’那老板道:‘他们虽非官差、军人,可在这洛阳城中,却连官差、军人都得敬他们三分。’我就问:‘这朱府的主人究竟是谁,到底什么来头,竟有这等能耐?’老板道:‘这朱府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朱老爷,至于是什么来头,我就更不知道了,小人也从未见过他一面。朱府里里外外的事儿,平素里都是朱老爷的儿子朱公子料理。’”
“我当时真的感觉这朱府很是奇怪。那老板又道:‘不过这朱府也就是近两年才有的,突然之间出现在这洛阳城里。’我便问:‘先前没有这个朱府?’老板答道:‘小人的这家酒楼在洛阳城中开了几十年,先前都没听说过这个朱府。’我就纳闷:‘这朱老爷突然之间在洛阳起了一座朱府,短短一两年间竟然会达到如此势力,当真非同小可。’那老板又说:‘听说这位朱老爷的上司是个江湖中人,厉
害得不得了。’我就想:‘既然他是上司是江湖中人,这位朱老爷只怕也是出身武林。’想到你的处境,我就赶紧离开了那里,想出来助你一臂之力。我一路暗中查找,查了整整一夜,直到今天早上突然发现你从一户院中越墙出来,就把你拉到了一边。”
王利锋突然驻足,道:“也真想不到这个朱府如此神秘,看来需要好好查查。三师兄是两年前失踪的,而这个朱府却是在那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和三师兄的失踪也有些关联。”孔润羲微微一笑,道:“四师弟你最是多疑,三师弟是两年前奉师父之命去郑州参加铁枪胡老英雄六十大寿时失踪的,怎么会跟这个洛阳姓朱的有关系?就算真是有什么关系,现如今洛阳的情形你也清楚,那姓朱的到处在抓你,咱们回去还不是自投罗网吗?而且,师父派我们出来打探三师弟的下落,之前可是嘱咐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中秋节之前返回铁剑门。”
王利锋听师兄的话说得有道理,便跟着师兄继续赶路。孔润羲这时问道:“对了,四师弟,你是怎么招惹了这朱府的人,以至于他们要满城抓你?”王利锋叹了口气,道:“其实要抓我的,并不是朱家的人,而是一个人人都叫她‘大小姐’的人。”孔润羲疑道:“什么,‘大小姐’?”王利锋道:“是啊,就是那个朱
老爷的上司。”说着便将自己到了永兴酒楼后怎么发现了那个拿长盒的女子、自己又是如何跟踪、如何相救于她、其后又是如何潜入朱府、如何被那姑娘戏耍的事儿一一说了。孔润羲听完,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王利锋道:“想不到大师兄你也取笑于我?”孔润羲仍旧笑道:“你是本派掌门的继承人,我可不敢取笑你。”然后又正色道:“不过你说那个拿着盒子的姑娘要找我铁剑门,是敌是友也分辨不出,这事儿确是非同小可,等回了铁剑门,你再跟师父汇报吧。”
师兄弟二人继续赶路,这晚在前方的一处市镇寻了个客栈住下,次日早早又启程,渡过黄河,第四日上二人便到了王屋山主峰天坛山脚下。王屋山位于河南西北部,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因“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宮”,故名“王屋”。其主峰天坛山,“独柱凌空、上接尾箕,超然如在霄汉之表”,东西玉阳山、日精峰、月华峰、金鸡峰、赤山顶、灵山、五斗峰等众峰环绕其外,大有王者驾临、唯我独尊之意。据传上古轩辕黄帝在此祭天,感动了九天玄女,西王母降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黄帝遂克服蚩尤之党。
这铁剑门便在王屋山的主峰天坛山之上。兄弟二人一到山下,守在山门口的四名弟子齐向二人打招呼
行礼,都道:“二位师兄回来了。”孔润羲和王利锋应了一声。其实这铁剑门的弟子不下数十,只是论起武功和声望,无人能及得上“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这九人,是以江湖上的人也便没有对其他的铁剑门弟子太过在意。这时一人道:“二位师兄只管慢行上山,我先去报告掌门。”说完话持剑就往山中跑去。孔润羲和王利锋听了那话,心想此刻已到了铁剑门的地界,索性倒也并不着急,于是沿着路缓缓入山,沿途再领略一番这中秋时节王屋山的风光。
王屋山在历史上曾有不少名人志士在此修行,尤其是在唐代,大批道士都慕名而来,因而遗存了很多宫观庙宇,这些建筑或在平地、或在台地、或在峰顶。二人一路向山中行去,不一会儿就听得山中有人喊了句:“大师兄,四师兄!”二人抬头一看,见那人十二三岁年纪,腰间一杆玉制长箫,左手则握着一柄宝剑,正是自己的小师弟俞贺轩。俞贺轩是“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中最小的一个,比王利锋小了五岁,只因喜好吹箫,因此江湖人称“玉箫剑”。而在众多师兄弟中,这俞贺轩和王利锋关系最好,他方才正在阳台观练剑,听那报信的弟子说二位师兄回来了,大喜之下急忙跑出来迎接。
孔润羲和王利锋也甚是欢喜,齐叫道:“小师弟!”跟着迎上前去。俞贺轩
一见二位师兄如故,道:“二位师兄辛苦了。”左右不见三师兄的踪迹,已知二人此次出寻未果,也便没有再问可有什么收获。孔润羲道:“小师弟,师父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老人家。”俞贺轩道:“师父和师叔正在山后传授二师兄和潘、寇、崔、黄四位师兄武功,已有人前去禀报了,咱们就去三清大殿等候。”王利锋道:“如此也好。”然后又问:“对了小师弟,师父为何单单不传你武功?”俞贺轩一笑,道:“师父说我的武功底子还不够好,叫我自己先在阳台观的后院练剑,等火候到了,自会传授我的。”然后又急着说:“若非师父如此安排,我也不会先于他们见到二位师兄了。”
师兄弟三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阳台观之所在(按:唐开元十五年,玄宗命道士司马承祯于王屋山自选形胜,创建道院,开元廿三年道院落成,有五楼三阁,取名阳台观。金贞元二年改观曰宫,称“阳台万寿宫”,金贞二年遭兵燹而毁,正大四年又重建,后经多次修葺,今称“阳台宫”),只见大门顶部的匾额上“寥阳宫”三个大字格外醒目。想这“寥阳宫”三字,还是唐玄宗亲书,当年唐玄宗崇尚道教,竟令其妹玉真公主进王屋山拜师学道,使得朝野震动,道风顿盛。
三人进了观内,先入三清大殿等候,便有弟子奉茶进来。
过了些时分,只听得殿外脚步声声,进来了一大群人,一人还边走边问:“他们都在哪里?”又一人道:“二位师兄都在殿内等候。”王利锋听了这一问一答,已知是师父到来,急忙和大师兄、小师弟起身相迎出去。来人正是梁浩然带领众门人从德馨坊赶回,王利锋和孔润羲忙上前向师父师叔施礼问好。梁浩然和林忠素齐齐点头答应,将二人扶起,仔细查看一番,略略一笑。这时其余几个师兄弟杜鼎林、潘胤祥、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也围上来跟二人好一番寒暄。
说到这梁浩然,自十八年前罗大通惨死、他继任为铁剑门掌门以来,整日认为自己肩头任重、不敢松懈半分,而且心中还一直为那天罡剑下落不明一事耿耿于怀,尤其是两年前三弟子尹茂通在郑州忽然失踪,他更感忧心不安,可谓是十八年来事尽亲为,早就苍老了许多,此刻虽只有四十六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他师弟林忠素则是罗大通的关门弟子,个子不高,比梁浩然小了四岁。罗大通生平只有这两个徒弟,当年永乐城之战时,罗大通认为林忠素入门太晚,担心他武功不高,如此以身犯险实是不忍,是以便只带了梁浩然前去。
而那杜鼎林是梁浩然的二弟子,因他最是忠义,世人皆称其为“忠义剑”。他不甚聪慧,但却肯吃苦耐劳,使得他的武功
在“梁门五子”可排第二,虽远不及王利锋,但是比自己的大师兄孔润羲还是略高出一筹。谈及潘胤祥、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四人,自是王利锋师叔林忠素的四大弟子“林氏四秀”了。潘胤祥是林忠素的大徒弟,平素里彬彬有礼有如翩翩君子,是以江湖人称“君子剑”。寇延枫是林忠素的二徒弟,武功在“林氏四秀”中算得上最为厉害,世称“冠英剑”。按年龄而论,他和大师兄潘胤祥都比王利锋略大,但却不及梁浩然的三徒弟尹茂通。而崔浪是林忠素的第三名弟子,绰号叫做“莫殇剑”,与自己的小师弟“青锋剑”黄子谦都是同年而生,比王利锋小了两岁,是以都要称呼王利锋为“王师兄”。
这时梁浩然道:“锋儿,润羲,咱们都进大殿里去说!”王利锋等听了,忙都应了一声,跟着梁浩然、林忠素进了三清大殿。众人分坐开来,梁浩然问道:“锋儿,你们此行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王利锋和孔润羲均皆摇了摇头。梁浩然道:“没有关系,你们能够安然无事就好。”虽是这般来说,但言语之中仍可听出他略带失望。林忠素劝道:“师兄,其实你也不必着急,通儿他失踪,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一时之间查不出来也不打紧,咱们还需得慢慢从长计议才是。”梁浩然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着急?假如当初我亲
自去给胡老英雄贺寿,说不定通儿他也就不会不明不白地失了踪迹。”
潘胤祥道:“掌门师伯何须为尹师兄的失踪而自责呢,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而且,那铁枪胡老英雄也突然失了踪,不仅如此,当初前去郑州贺寿的所有英雄好汉都一夜之间没了下落,连少林派的慧通大师等都未能幸免。我相信除了本门之外,其他不少门派也都在暗中查访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梁浩然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是大家都查了两年多,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通儿他现在如何。”王利锋这时道:“对了,师父,弟子这次在洛阳以南还撞见了毒龙教的人,也不知三师兄的失踪会不会跟他们有关。”众人一听,无不骇然。林忠素急问道:“锋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王利锋道:“是啊,弟子不敢在二位师尊面前胡说。”
林忠素看了梁浩然一眼,然后道:“毒龙教的人远在青藏之边,怎么会突然到了中原?而且他们出手何其狠毒,锋儿撞到了他们,纵是你武功尤胜于我,却也不至于平安脱险啊。”梁浩然道:“是啊,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毒龙教出手相助西夏,结果累得我大宋伤亡无数,各派英雄也都有不少牺牲。那西夏人的手段就是极其残忍,连普通百姓也无幸免。锋儿,你可还记得我时
常跟你讲起你的身世吗?”王利锋道:“弟子当然记得,我的爹娘就是在当年永乐城之战中被西夏兵残忍地杀害,幸得师父相救,弟子才有今日。”梁浩然道:“不错,这西夏兵尚且如此,毒龙教可谓是比西夏兵毒上千倍万倍。”王利锋道:“这算将起来,弟子父母的大仇,还和这毒龙教有莫大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