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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永乐之战一(第1页)

就在徐禧身子刚离马背之际,只闻“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马背上飘过,重重陷进了城墙之中。徐禧这才明了,原是有人一箭射向了自己,若非得人相救,恐怕自己此刻早就一命呜呼了。他被安然带到了城墙上,还未看清是谁救下的自己,只见一个人影晃过,已经跳下了城墙。徐禧大惊,问众人道:“方才救我的这位高手是谁?”李舜举抢上前答道:“正是当今官家钦封的‘真靖大师’碧虚子道长。”徐禧不由得又是一惊,道:“原来是他!”怔怔的出神,想起当初王安石为相时,就曾多次向自己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从未谋面,不想今日反被他救了一命。正想间,忽闻曲珍建议道:“大人,西夏的铁鹞子军确实厉害,但是我看他们似乎是精锐尽出,只要我们城中的六万大军一齐冲到对岸,断了他们的后援,铁鹞子军不战自败。”

徐禧闻言一愣,心想:“我到底该不该听曲总管的话呢?我还可以再和敌军硬拼吗?”放眼城下,但见宋军将士正在和敌军厮杀,不少人早就被铁马踏作了肉泥,尸横满地、血肉模糊,真心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他又想:“这么多的士兵都是因我而死,还用得着再让其他的士兵为我送命吗?我一念之差,吃了这个败仗,就害的那么多人无辜枉死,做决断真是太难了,我绝不能再犯第二

个错误,必须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正自犹豫之际,只听其余诸将又道:“大人,良机莫失啊,请速决断。”徐禧本来就犹豫不决,突闻众将力荐,更是不知如何才好,只得抱着头,大叫了一声,连退数步。众将都吓了一跳,齐道:“大人,您怎么了?”徐禧只是一言不发。众人心中焦急,可是徐禧不下命令,没有人敢自作主张。他们急忙都伏在城头,向城下观望战况,只见一万宋军很快就覆灭在西夏的铁鹞子军之下。

众将无不惋惜,忽见北面山脚尚有两队铁鹞子军在动,正是在围攻高永亨。高永能一见亲弟受攻,叫道:“是二弟!不行,我要去救他。”拔出宝剑便欲走下城墙。高永能之子高世亮拦在前头,道:“爹爹不要莽撞,碧虚子道长正在相救二叔。”高永能不信,往山脚一看,见一道人提着高永亨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山崖上的一棵树,叫敌军扑了个空。那道人果然就是陈景元,但见他躲过一击,携着高永亨身子一旋,由山崖转到了平地,稳落那两队铁鹞子军的后方。铁鹞子军因为用铁索相连,故而转头不便,一时拿陈景元和高永亨不得,但是随后又奔来数队铁鹞子军。却见陈景元提着高永亨,将身一跃,迅速向城墙方向飞来,待到城下反却落地。曲珍只道是陈景元带着高永亨体力已近透支,急忙下令道:

“抛绳梯!”便有士兵应了照做。

其实陈景元为救高永亨和西夏的铁鹞子军交战,实是消耗了不少内力。只见他提着高永亨,伸手拉住城墙上抛下的绳梯,再次将身跃起,一直被拉到了城头。众人一瞧,原来高永亨肩头被铁枪刺穿,当真是身负重伤。高永亨道:“多谢道长相救,刚刚若非有道长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高氏子侄一听,无不感激陈景元。陈景元道:“各位都不要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位高将军受伤不轻,贫道粗通医理,方才已经点了他的穴道止血,待会儿回到府中再为他治伤。”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回头瞥见徐禧正自呆呆出神,不知何故。

陈景元走到徐禧身畔,施礼道:“徐大人,敌军势大太猛,依贫道之见,眼下需要死守城池不出,咱们再想法退敌,为时未晚。”徐禧一愣,问道:“为时未晚?”曲珍等众将急忙迎上前来,将陈景元所说的各路英雄豪杰将来相助的事儿说了。徐禧听了,甚是欣喜,暗想:“想不到王大人居然还有此安排。”谓陈景元道:“道长护城之功,本官自当上奏朝廷,可是刚刚的救命之恩,却不知何以为报?”陈景元施礼道:“徐大人言重了……”突然拂尘一起,从徐禧耳边划过,“当”的一声响,只见一支羽箭深深没入城楼的砖石之中,而陈景元

本人也退了两步。

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陈景元站定之后,口中嘟囔着:“这一箭,这一箭?”立即扬起拂尘走到城头向城下瞭望。徐禧惊魂未定,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儿?”陈景元道:“刚刚有人要射杀徐大人你。”徐禧更是不寒而栗。高永能道:“莫非是敌军要刺杀我军主帅?”陈景元道:“若依贫道来看,应当如是。”景思宜道:“原来敌军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要我军主帅被杀,届时军心涣散,又无人统帅三军,他们便能不战而胜了。”陈景元点点头,走过来说道:“这位将军言之有理。我猜敌军之中似乎还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咱们最好等各路英雄到此之后再做打算。”众人应了,急忙下令严守城池,纷纷回了府衙。

陈景元用华山派秘制的金创药为高永亨治伤,高氏子侄连连拜谢,复又和其余众将齐聚府衙大厅议事。众人经今日一战,都知道西夏大军异常凶猛,情知己方人数不及敌人,万不能力敌。徐禧问陈景元道:“道长,你说敌军之中似乎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这到底从何说起?”陈景元捋了捋胡须,道:“徐大人可还记得今日有人先后两次意图用箭射杀你?”徐禧道:“记得,记得,那两次若非道长相救,本官早就一命呜呼了。莫非,敌军的那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就是拿箭要射杀我的人?”陈景

元道:“不错,贫道也是这番猜测的。”李舜举奇了,问道:“难道道长只是猜测而已?”陈景元点点头,道:“是的,贫道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不敢妄下论断。不过,贫道却发现这人两度射箭,都深深没入城墙的砖石之中,而且第二次贫道用拂尘挡开那箭时,自己却也被震开而险些摔倒,此人内力之强,可见一斑。”

曲珍道:“道长的意思是说这人比道长的内功还要高强?”陈景元心想:“以我的内功修为,若非为救高将军而消耗了不少内力,想要将我震开却也不易。”尚未回答,只听李舜举说道:“曲总管有所不知,我曾听说华山派有十八门绝艺,其中的龟息、睡功天下闻名,玄门内功也是举世无双,普天之下能比碧虚子道长内功深厚的还会有谁呢?”陈景元道:“李公公谬赞了,论天下玄门内功,我华山派自然是比不过八卦门了。”景思宜道:“难道那个射箭之人是八卦门的?”陈景元急道:“不是的,八卦门是我们中原的名门正派,人人侠义为先,自然不会勾结西夏、卖国求荣的。”众人奇了,均道:“不是八卦门的,那还有谁会比道长的内功深厚呢?”

陈景元摇了摇头,道:“总之这些事儿说了,列位将军也未必明白,贫道还是等各路英雄豪杰到了之后,再一并说来与各位商议。”徐禧道:“道长说得对,

西夏的铁鹞子军太过厉害,眼下就算说了,也不能立即退敌,还是要请各路英雄相助的。”说完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费尽心血的,的阵法,唉!”竟然不再说下去了。陈景元乃道:“徐大人,贫道今日看你布阵,已经发现你这套阵法的玄妙之处。”说着将自己讲给其余众将的话讲给了徐禧听。徐禧听陈景元夸赞自己的阵法,心下甚是欣喜,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说本官的阵法颇具威力了?”陈景元道:“正是如此,这套‘八卦游龙阵法’若是应对普通战役,自是人所难破,可是似铁鹞子军那般横冲直撞,区区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呢?”

徐禧暗自高兴,心想:“他日重整旗鼓,堂堂正正再和西夏一战,定可一雪今日之耻。”正想呢,只听陈景元说道:“徐大人,各位将军,贫道知道银川寨缺水,全靠新修的水寨维系,现今大敌当前,万不能叫敌军去打水寨的主意。”徐禧忙道:“这个道长请放心,本官早就派李稷李大人带领重兵守卫水寨,相信西夏军也无计可施。”陈景元点头道:“如此最好。”曲珍这时谓徐禧道:“大人,为保万一,不如咱们再往水寨加派一些兵马,您看如何?”徐禧听了,心想在陈景元面前,千万别叫他以为自己不听劝谏、一意孤行,何况在水寨加派兵马也非坏事,于是道:“就依曲总管的

,有劳曲总管全权安排。”曲珍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徐禧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当即应下。

此后一两日,西夏大军不断在城外叫阵,徐禧等知道陈景元所说的中原各路英雄豪杰不日就来,是以就是闭门不出,西夏军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待到第三日,西夏突然改变了策略,竟然派军攻城。消息传到府衙,众人无不大惊。陈景元却道:“银川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但是他们的铁鹞子军却派不上用场,咱们定可凭借地势之利一举败之。”众人心下稍安。徐禧点点头,道:“没错,道长都这么说了,我想只要我军正常守城,敌军是断无获胜的可能的。”哪知陈景元又道:“嗯,不过,敌军之中的那个高手绝不一般,贫道能穿梭于城内城外,想必此人也能,咱们还得万分小心啊。”众人闻言,不免更加紧张,急忙答应下来,纷纷出府御敌。果然这日西夏大军攻城未果,还伤亡甚重,银川寨上下一片欢喜。

这晚,徐禧于府衙大摆庆功宴,宴请陈景元和众将。徐禧举杯一饮而尽,谓陈景元道:“道长料事如神,我军今日当真是大获全胜。”陈景元道:“大人言重了,今日我们虽然获胜,但是敌军元气未损,所以我们懈怠之心依然不可存有半分。”徐禧道:“道长教训得是,本官自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绝

对不会偷懒的,正所谓‘骄兵必败’,这一点本官也是知道的。”转头谓高永能道:“高老将军,令弟高将军的伤势现下如何?”高永能回道:“多谢大人关心,舍弟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都是碧虚子道长的功劳。”徐禧点点头,道:“不错,有道长在我军中,我军如鱼得水。”低头一想,忙又问道:“却不知各路英雄豪杰为何今日还未到达?”陈景元手捻胡须,说道:“贫道也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已经过了多日,他们早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呢?”

吕整道:“会不会他们为了什么事儿而有所耽搁?”陈景元摇摇头,道:“绝对不会,贫道这次致信各大派掌门,已将此事的重要性一一陈列,相信各派掌门都会格外重视,绝不敢有半分拖延。”李舜举道:“那就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被人给拦住了?”陈景元急道:“这也不能,西夏侵犯我大宋国土,中原豪杰既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有所含糊,定会派出门派中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前来,试问又有何人能有本事拦住他们?”众人皆道:“那就奇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们怎么就不来呢?”正迟疑之间,府门口冲进一个士兵来,口中大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水寨出事儿了!”

众人皆是一凛,见那士兵灰头土脸,显是经过一场打斗的模样。

须知这水寨之中的十四眼井可是银川寨全城的水源供给之地,水寨倘若出事,银川寨可就岌岌可危了,是以众人这时齐齐起身,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士兵慌道:“咩讹埋率兵三千,已经攻破了水寨。”众人不由得更是一惊。曲珍道:“三千兵?不可能,水寨地势险要、守卫森严,又有徐大人派去的一万士兵把守,就是西夏的三十万大军也未必能攻破,怎么能被咩讹埋以三千兵马就轻易破了?”徐禧也道:“不错,水寨可不仅如此,里外也是机关重重,这不可能的。”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问道:“快说,是谁派你来这里蛊惑军心的?”

那士兵道:“此事千真万确,小人怎敢欺瞒大人和各位将军?”徐禧道:“哼,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便欲拔剑斩杀他。景思宜阻止道:“大人且慢,他确实是李大人的手下不假,咱们何不听他说说此事的因由和经过,再做处置也不迟。”徐禧一想也是,道:“好,本官就让你先说,稍有虚假,本官立斩不赦!”放手一推,那士兵连退数步,直撞到了桌脚上,连痛也不敢哼一声,更不敢整理被徐禧拉乱的衣服,急道:“是。”站定身子,说道:“水寨的地势确实是比银川寨还要险要,而且内外处处机关,不至被敌军攻破,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负责修筑银川寨的

厢军和民夫却是怨声载道。”徐禧道:“修筑银川寨的厢军和民夫都在城中,跟水寨又有什么干系?我看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那士兵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假,叫小人死后万世不得超生。”

众人见他言辞恳切,倒不像是在撒谎。徐禧道:“好,那你说说这又有什么干系了?”那士兵答道:“是。李大人此次是奉官家圣旨,在大人您主持西北边事期间主馈饷,因此饷银全由他保管,水寨之中也囤积着我们的大部分粮草。可是,可是……”却不敢再说下去了。曲珍见他似有所顾忌,忙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那士兵应道:“是。”续道:“可是李大人却迟迟不肯发给民夫工钱,厢军甚至连一日三餐也吃不饱,所以大家都心中有怨。”徐禧听到这里,心想:“我早就叫李大人按时把工钱结算给那些民夫,他怎么能迟迟不发呢?”只听那士兵续道:“一些民夫和部分厢军私下考虑,决定前去讨要,可是水寨内外处处机关又守卫森严,他们知道难以进入,于是就暗中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寨内。”

众人心中皆是暗叫一声:“定是这条暗道惹得祸端。”只听那士兵接着说道:“这条密道原也隐蔽,可是却不知为何被西夏士兵发现。那咩讹埋带兵三千,偷偷由暗道进入水寨,在我们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攻占

了水寨,粮草也尽为他们所夺。”众人不免连声叹气,均想:“想不到千防万防,最后反倒坏在了李稷的手上。”突然,徐禧眼前一亮,问道:“那李稷李大人何在?”那士兵道:“小人护送李大人从水寨逃出,进了城中之后,便先安置他在城楼处休息,自己则赶来向大人您汇报。”徐禧又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无力的坐下,什么也不再说。李舜举顿感绝望,道:“水寨一失,城中再无水源,我等岂不是要坐以待毙?”陈景元这时道:“徐大人,你赶紧写信求援,银川寨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徐禧一怔,喜道:“不错,本官还有援军未到。”急忙叫人进来,命他们迅速赶往米脂、延州和兰州向沈括、种谔、李宪请援,并着人向京城急报。他本不愿向种谔求援,众人劝说之下,这才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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