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卞三秋终于喊出口,激动道,“你是当初救了娘、依依和我的那个白毛鬼!”
孟琅有些惊讶,奇怪道:“我何时救过你?”
“兄台不记得了?就在万年,当时我们正被官兵追杀,娘跪下来向一座庙祈祷,大人便忽然出现在神像头顶”卞三秋慌忙下床,拜道,“当时真是多谢大人!若非大人相助,我们早在那时就给官兵杀死了!”
“你是当时那个喊我来的人?”孟琅也想起来了,惊诧道,“你居然是阿块的故友!”
“阿块?”卞三秋一愣,秦镇邪解释道:“我的字。卞兄,这位是孟琅,孟道长,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您是救了秦弟的那位道长?”卞三秋惊愕万分,直直地望着孟琅,不自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您就是给先祖考符谱的那位高道?是了,满头白发,的确是您,可几十年过去了,您怎么啊,您不是人,我那时察觉到您身上的鬼气,但现在,您身上的鬼气已不似那时浓厚了。无论如何,感谢您救了我娘和依依,尽管,她们最后还是”
卞三秋说到这,悲从中来,又眼泪潸潸。孟琅万万没有想到,造成卞三秋这般境况的人竟是殷灵犀。他不禁问秦镇邪:“阿块,殷姑娘为何要对你们动手?”
秦镇邪只用一句话就说明白了一切:“卞兄的母亲是殷家的后人。”
孟琅一时怔然。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仇恨仍然深种在那姑娘心中。可是,她当时分明已经被大火烧死,又怎么会死而复生?孟琅忽然想到了自己浇在殷灵犀坟头的黄泉水,登时,他心里一沉,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忍不住叹道:“怎会如此!”
秦镇邪也说:“谁能想到竟会如此!说来凑巧,你几十年前本就要除掉她,几十年后,你还真一剑杀了她,只是杀的不是她本体。后来她似乎认出了你,一直跟着我们到娄京,我能去南杈子山,也多亏她帮忙。对了,她似乎也认识阎罗。”
卞三秋恨声道:“道长既然本就想除掉那女鬼,可否现在再杀她一次?又或者您能否告知我她的下落?我卞三秋虽然只剩下半条命,可也要让她出点血,付出代价!”
孟琅沉思片刻,道:“我现在修为大不如前,恐怕算不出她的位置。不过,‘泼天富贵如烟散,白衣伶仃不伶仃’?百病消当时给你算的是这句话?”
“不错,正是这句!”
“泼天富贵,确实已如云烟消散,白衣伶仃,正是你如今的处境,然而,‘不伶仃’三个字却当还有解释。卞君或许还有血亲在世,我们来余桐前正好见过百病消,知道他的去处,不如我们带你再去见见他,请他再给你算一卦。”
孟琅说着,抓住卞三秋胳膊,卞三秋只觉耳边风流云过,回过神时已经到了间破庙里。走出那庙,便看见一座雄伟的城池,城墙下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远胜余桐繁华。古老的城墙上,写着两个古朴的大字。
【廣野】。
秦家老屋
百病消所在之地,正是廣野,孟琅和秦镇邪请他吃饭的那座酒楼,几百年前曾是孟琼曾买酒的那个妇人家。时过境迁,物人皆非,连城墙都已经被翻新,唯有廣野这个名字保存了下来。
三人找到百病消,要他再看看卞三秋的手相,后者见到卞三秋,也颇为唏嘘。他捋着稀疏的胡子道:“卞公子终究还是成了白衣,但‘伶仃不伶仃’,却非定数。老夫当时给你看相时,也不确定公子最后是否真会孑然一身,唯一可预料到的是公子家必有大劫,以公子如今的模样来看,老夫确实没有算错。”
卞三秋激动道:“如此说来,我还有亲人在世?”
百病消道:“公子,请让我再看看你的手。”
卞三秋伸出那只瘦骨伶仃的手,百病消紧盯着那手掌,看了好大一会,才缓缓道:“山河飘摇,世事难料,公子或许还能与家人团聚,或许不能。公子看到掌边这颗小痣没有?我上次看相时,您手上还没有这颗痣,但这颗痣不是真痣,它并不属于公子,您能否由家人团聚,也并不由您主导,而要看是否有贵人垂怜”
“您看的一点不错!这颗痣的确不是痣,而是一粒沙子,不知何时掺进了我肉里,就成了痣。”卞三秋急切道,“您说的贵人是谁?是孟道长吗?”
“不是。这贵人本与你家无干,却掺进了你家的气数里,实在奇妙”百病消紧紧盯着那颗痣,半晌,摇头道,“老夫实在不能看出那贵人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公子家的气脉还未完全断绝,公子也或许还有与家人重聚的希望,这都是因为公子家祖上乐善好施,积德甚丰,才能挡住这大灾。公子回去后,敬拜祖先,继续积德吧!如此,贵人或会垂怜,老夫言尽于此了。”
“有先生这一句话,便什么都够了!”卞三秋紧握住百病消双手,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我回去后定乐善好施,广行好事,我绝不会再离开余桐,我一定会等到家人回来!”
三人又回了余桐。秦镇邪问:“卞兄如今打算怎么办?如不嫌弃,小弟这里有薄银几两,还希望卞兄收下。”
卞三秋抹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我娘还停在城隍庙里,我现在靠给丧事铺帮唱赚点棺材钱,手里空有一堆符文,却卖不出去。我把这些符都给你,你有多少银子,也都给我吧!”
秦镇邪便把所有银子都给了他,统共三百两。卞三秋收了银子,给了符纸,又拜道:“秦弟再造之恩,老兄实在难忘。我打算在小月山附近建个屋子,把爷爷、爹娘、姐姐和依依先安葬了,然后守在那等人回来。要是我家的人回余桐,一定会去小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