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虚虚划出“kill”的字样,最后一笔的“l”变得格外凌厉。有人将他的丈夫从这个家里夺走了,没关系,无论是谁,她一定很快就能把“ta”找出来。
窗外,更远处,野花满地的河畔。
因为父亲的意外而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起来的少年兰斯,正带着他的妹妹散步。
这是母亲交代给他的任务。
他那平时最是娇憨可爱的妹妹伊莎菲突然就不会笑了,甚至也不开口说话了。沉默木讷得就像是个牵线娃娃,这让他也十分担心。
“菲菲,哥哥去给你采花好不好,”兰斯半蹲在女孩身前,牵着女孩的手柔声道,“哥哥给我们菲菲小公主编个花环。”
女孩偏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没有任何的回应。
“乖,”兰斯松开妹妹的手,习惯性的抚摸上她的脑袋,“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很快就回来。”
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兰斯只得苦笑,站起身走入花团锦簇之中。
这一转身,少年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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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姐姐,真的好痛啊,我会就这样死去吗?”
“我哥哥他怎么样了?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可以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病房吗?我好想他啊——”
“好奇怪啊,做了手术后,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嗜睡了,会不会今晚闭上眼睛,明天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样也好。我不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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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救我——
洛特·兰斯听到了来自妹妹的呼唤,不是用耳朵,来自于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
是伊莎菲在求救。编织到一半的花环被丢弃,少年往来处极速奔跑,他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不安,也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菲菲需要我。
然而,就算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片空荡无人的河岸。少年弯下身,捡起岸边遗落的一只小鞋。
粉红色,是菲菲最喜欢的一双鞋,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他攥紧了鞋子,继续往家的方向疾奔。
在往后无数的岁月里,无论洛特·兰斯遇到再大的苦难与折磨,就算是受到足以致命的重伤,在濒死边缘他也总能回忆起这一天,然后反复问自己,他的生命中还会有比那一天更糟糕的吗?
不会再有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他的身上,还背负着父亲的嘱咐与对母亲的承诺,所以,要更努力的活下去。
至少,在找到伊莎菲之前,他绝对不会死,也不可能死。
沉睡的过去(下)
一袭白裙沾满鲜血,脸色苍白但依旧笑眼弯弯,唤他名字的时候,语气虚弱但依旧温柔。这是兰斯对母亲最后的印象。
十一年前,同一天。
一路疾奔回家的洛特·兰斯,在推开自己家们的一瞬间,面对的就是躺了一地、生死不明的熟人们——全都是他父亲所在的魔术团的成员们。
而他的妈妈,一袭白裙被鲜血染红,整个人亦是躺在血泊之中。
“妈妈,”少年第一反应便是奔向自己的母亲。
“是兰斯啊,”浴血的女人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抬起手抚上少年的脸颊,“这个时候还能见你一面,真好。”
在他不在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年很想这样问,经历的变故太多,有些事情他已经无暇顾及,妹妹的事情正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口,眼前这一幕已经让他陷入混乱。
“妈妈,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兰斯紧紧抱住母亲,绝望的低声哀切,声音颤抖。
“我的兰斯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呀,”女人哑着嗓子,艰难的说着,“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妹妹的,对吧……”
“不,”兰斯噙着泪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忍心说出来,就在刚刚他已经被妹妹给弄丢了。
颤颤巍巍的抬手,将兰斯眼角的泪水拭去,女人嘴角努力上扬,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艰难的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兰斯,“对不起,本来可以一起离开的。”
信封中是三张离开这座岛的船票。
原本她都计划好了,这也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恶毒的决定,就当是一个了结:她打算亲手把丈夫最珍视的魔术团,连同那个隐匿的杀人犯一起,一把火全部送到另一个世界陪他;而她,带着一双儿女从此消失于这座岛。
“不过这样也好,”她咳出一口血,声音断断续续,“有我过去陪他,你们爸爸,在另一个世界,就不会孤单了……”
在她计划之外,总有些人做贼心虚,心中有鬼,尤其对她这个“受害者”家属更是充满戒备,没有喝下她精心准备的“告别酒”,虽说逃过一劫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当对方露出真面目,嘲讽的袒露仅仅是“因妒生恨”的一刻,怒火完全将她的理智烧得精光,她所想的,是就算同归于尽她也要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理智回笼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混乱之中,她用尖刀结束了对方,作为代价,她身上的致命伤更多。
“真的很抱歉,我们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母,才会丢下你们兄妹……”意识渐渐模糊,作为母亲,她最后留给孩子的话是:“兰斯,带着菲菲,永远的离开这里,忘记一切,自由的活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哽咽的点头,这个承诺太过沉重,需要他背负一生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