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兰烽,想说曹暄鹤的事,但又下意识地住嘴了。在他看来,姐姐与姐夫感情不错。越是喜欢,男人心里越不可能对妻子曾经的婚约毫不介怀。
他怕叫兰烽知道真相,会看轻姐姐。
毕竟当初并不是对外宣称的,福嘉因为嫌弃曹暄鹤体弱而退婚;更不是像大部分宫闱间传言,说阿耶不愿曹家在世家中鹤立鸡群,立了一位皇后,就暂时留下了最受宠的福嘉公主。
根本就是曹家觉得皇后和郭将军不在了,福嘉公主失势。曹暄鹤主动私下写信给阿姐,请求她去向阿耶求旨,结束婚约。
是他主动抛弃了姐姐!
太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含糊地说:“还有很多事……总之你不许纳妾,也不许喜欢别人,你要心里眼里只有她。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秋千
兰烽的手指,一直抚摸着腰间的匕首。在太子沉默的时间里,他也好像骤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他先前心底也有怨,被卷入这些斗争,都因福嘉的一己私欲。
他可以从道理上自我说服,告诉自己尽管福嘉不记得他了,但是他为了无愧于心而报恩,不求回报,心甘情愿。
却无法在感情上自处。
谁能做着心上人名义上的丈夫,却与她清清白白。甚至或许将来有一日,他需要亲眼看着她与别人破镜重圆。
而现在,兰烽终于明白了福嘉大婚那晚复杂的心情。为什么做出这样自私的事,却在面对他的愤怒与受伤时,只会慌不择路地告诉他:“我会对你好。”
他发现,他是没有办法同她计较的。
进退维谷的小公主,走投无路,只能避其锐气,选择相信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漆黑的夜空,一朵烟花轰然炸开,声音急促,一下又一下。
福嘉和女眷们成群结队的走出来,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光泽映在她们脸上。
“我答应你。”兰烽出神地看着她,话却是对太子说的:“你要好好做太子,将来好好做皇帝,娶个温婉贤淑的太子妃,尽快生数量足够稳固的王储。”
“你什么意思,我是种猪吗?”太子皱眉:“我也是能干很多大事的。”
他很不服:“等我再练几年,就去边疆亲征,把弥药人和东胡人都揍老实了。”
兰烽望着夜空,露出一点笑容。太子发现,兰烽向来沉稳,他没见过他这样笑。可这笑容的确是属于他这样年纪的。
“这种事不必殿下冒险,”兰烽闲闲道,像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臣等自当效死力。”
太子像看怪物似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怪肉麻的。不会突然发现本太子的魅力了吧?现在当我小弟还来得及。”
兰烽笑道:“我就是希望你位子坐稳一点,这样你姐姐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因为后面连着便是休沐,福嘉就让兰烽同他一道回公主府了。见她要上牛车,兰烽主动上前放脚踏、掀车帘,福嘉扶着他的肩膀借力,动作十分自然。
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神色复杂,但是竟然没再说风凉话。
等走到无人处,福嘉挑开车帘:“我看你们昨晚偷偷在外面说小话,能带我听听吗。”
兰烽骑在马上,摇摇头:“不能。”
福嘉也没真想知道,同他开玩笑:“你别没把他交好,反倒自己被带坏了。这孩子除了对女人不开窍,玩得花头精可多着呢。”
提起昨天太子对大皇子针锋相对,福嘉就有些忧心:“让他不要去惹他,非要争个高下,何必呢。”
兰烽这会儿对小舅子很满意,不自觉替他说起好话来:“这件事也不能都怪太子,他是心高气傲,也是大皇子找茬。我们来时遇上,大皇子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曹暄鹤。”
福嘉沉默了片刻,小声地:“过分。”
她问起他对大皇子身边几个人的印象。
提起曹暄亭,兰烽心里想的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又觉得在长他人志气,故而中规中矩地:“在世家子弟中,算是稳重的。”
福嘉一笑:“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他就是个伪君子,平日里做作不说,心还坏得很。”
兰烽的确没想到,他眼里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在福嘉眼里是这样的。
面对对方的轻微错愕,福嘉庆幸道:“这就得夸夸兰知州了,真是英明神武,把你送进军营,纨绔子弟那些坏习惯,你是一点没沾染上。”
被这么夸,兰烽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嘴角带着笑意。
行宫离得远,路程很长,两人又说了几句,兰烽忽然想起一件事:“殿下能说说大皇子的事吗?”
福嘉想了想:“你要听哪方面……你觉得有什么蹊跷吗?”
兰烽道:“我闻见他身上有一股异香。”
西京男子熏香,也是有的,福嘉并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是娘了点儿,整日里同女人厮混。”
她把这位长兄的事情捋了捋,捡重点说:“曹皇后望子心切,极为严厉。大皇子却生来平庸,处处不能如曹后的意,时间久了,他性子越来越偏执,而且把仇恨全转移到太子身上。以前还憋着,现在胆子肥了,处处针对他。”
这些事兰烽也猜得到大概,在宫里也有段日子了,大皇子确实不是读书的料,骑射武艺也资质平平。平心而论,即便太子不是先皇后嫡子,在几个同龄的皇子和众多伴读中,太子的各项表现都是一骑绝尘的。
若是曹皇后不断施压,要求他完成不可能做到的事,那他在歪门邪道上寻求精神寄托,就变得很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