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夫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他提步往那棵银杏树走去,吓得它哭声一下就停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先轻触树干,又蹲下来把手掌贴地,下一秒,就见那手掌与泥土中间冒出一层朦胧的绿光,不过须臾,那光就灭了,晏夫站了起来,神情难辨。
宿尧也很好奇,忍不住先开口问他:“怎么了?”
略有深意的看一眼神情慈和的空能方丈,晏夫拍拍手上沾到的泥土,指着旁边的院墙问方丈:“隔壁那口井最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空能方丈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一刹那变色,电闪火光之间,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井水甜到发苦,寺里发了告示,暂停止取水。”
晏夫走回宿尧身边,冷笑道:“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出家人做了孽,欠了因果,总归也是要还地。”
银杏树04
这话里信息量有点儿大,成功勾起了宿尧的好奇心。
他和觉民寺当了几十年邻居,这群秃驴除了有些护短,在这一片,甚至是整个c市名声那都是响当当的好。
而且这名声还不单单只是在人界,就连在妖界内部觉民寺也称得上名门正道,像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小妖怪,和他们可完全不能相比。
空能方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原本的猜测成了真,他一时心绪难宁。
可晏夫并没有顾忌他的心情,他眼神凉薄,嘴角挂着讥诮,用一种极其不屑地语气接着说道:“照理说你们修佛之人都有慧根,不说悲天悯人普度众生,但也不应该是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吧?”
宿尧的好奇心已经升到了顶点,称得上是百爪挠心。见晏夫一直在说一些有的没的,半天说不到重点,他急了,不仅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还极其自然的摇了摇,催促道:“哎,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你再骂呗!”
空能方丈雪白的眉毛一抖,拿不准晏夫到底是知道真相,还是只是胡乱猜测。可下一秒,他就后悔刚刚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井里填了只妖。”
“啊?什么妖?”宿尧惊诧地转头看向隔壁水井的位置,完全不敢置信。
晏夫叹了口气,似是为那只妖叹息。
“树妖,是棵银杏树,成妖近四千多年了。”
“它本体坚固耐腐,那口井整个井壁和井底都是用它的本体所制。可惜时间有点儿长了,妖气散尽,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崩坏。”
“崩坏了会怎么样?”宿尧浑身汗毛炸起,焦灼感顿生,有点儿心慌。
旁边原本一直闹腾的编号130899也奇怪的安静下来,整个后院甚至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空能方丈低下了头,手里的念珠串被他紧紧地拽着,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灵力波动,宿尧瞬间戒备起来,一把把晏夫拉到身后,逢生陡然出现在他的掌心,他深琥珀色的眼睛直盯着后院上空,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这一片的天突然阴了下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遮住了太阳。
明明整个天空蔚蓝如洗,连一丝云都看不见,但他们在的这个角落却被莫名的昏暗笼罩,倒不是说完全就看不见,只是光线就像无端被某些未知的东西吞噬掉了一样,未知总是能滋生恐惧,但宿尧从来就不信那个邪!
逢生脱手而去,墨绿色的长鞭像一条灵蛇般从半空划过,一声脆响,像是有某种屏障被击碎,发出金属摩擦似得极其刺耳的声音。
艾草和桂花雨狼狈地从空中掉了下来,连掐了好几个法诀才没有直接摔到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刚刚袭击他们的那根长鞭却像是认准了他们,立马飞了过来,把他们捆了个严严实实!
桂花酒一脸的郁闷,忙朝着宿尧求情:“居士误会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您怎么还动手呢?”
论打架的实力,十个艾草都比不上一个桂花酒,可他自己也并没有强到哪里去,桂花树成妖的这只大妖怪可是妖界出了名的‘软饭’妖,骂人倒是从来没输过,其他就不行了,全靠他几个‘至交好友’帮忙。
这不上一秒还在虚张声势,下一秒就被宿尧捆成了一串粽子。
空能方丈眼神复杂的看着滚成一团的两只大妖怪,对后巷这棵榆钱树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纵观妖界历史,这只妖的修行天赋怕是能排上前五!
宿尧好奇地蹲下了身,伸出手指戳了戳一脸悲催的桂花酒,小巧挺拔的鼻尖动了动,一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你干什么去了?咦,这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被桂花酒压在下面,喘口气儿都觉得艰难的艾草闻言翻了个白眼,艰难地侧脸瞪着他,“小妖崽子,你知道什么!”
桂花酒霎时就想抬手捂脸,可他被逢生绑的严严实实,别说抬手了,他就是想阻止艾草说话都没办法,总不能用嘴去堵吧?
被一只打不赢他的大妖怪叫小妖崽子,宿尧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直接笑眯了眼。
“你是谁?传说中桂花酒的哪个‘入幕之宾’?”
他好奇地打量这只浑身臭烘烘的大妖怪,眼神亮晶晶闪着光,似乎在看什么稀有物种。
艾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恨恨地瞪着他,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别提有多难受了!桂花酒一脸的苦笑,“居士大人大量,我们来此并没有恶意,您能先把我们解开吗?”
这时晏夫走了过来,伸手把越凑越近的宿尧一把拉了起来,神情清冷地看着捆成一团的两只妖,问道:“两位为何要偷听我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