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小事,应该的。”曹源说:“杨筠玲案已经移交给上海警方。”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杵着的尤异,压低嗓音:“那啥,老大,政审的人让尤大师赶紧填表往上报。”
吴维冲周秦挤眼睛,那意思是,看看,来了吧。
左右躲不过,周秦一合计,这两天没啥事,好吃好喝哄着小祖宗慢慢填吧。
“还有…”曹源打断了他的计划:“政审派人来了。就那谁,胡科。”吴维震惊:“卧槽,那个刺儿头?!”曹源啧了声,点头:“让尤大师现在就填,填完他好拿回去交差。”
吴维夸:“完了。”
曹源垮脸:“要不给胡科准备几个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救护车也备上?”
“……”周秦哭笑不得:“我们尤大师像那么暴躁的人吗。”
金蚕跳上尤异头顶,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们。
曹源看了半天,缩回脖子耷拉眼皮,委委屈屈:“像。”
胡科闻着味儿就来了,手里一张打印好的政审表,跟周秦打招呼:“周处,好久不见。”
周秦与他握手:“胡科,好久不见。”
“来,小朋友,”胡科也不磨蹭,把表递给尤异,开门见山,“劳烦你填一填。”
当尤异看到表上问他爷爷奶奶姓名职业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周围人迅速退后到十里地外,曹源一溜烟跑人,吴维贴着墙迅速逃离现场。金蚕冲胡科张牙舞爪。
然而胡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笑呵呵地领路:“小朋友,咱们进屋里填,屋里有笔,会写汉字吧?哈哈哈——”
周秦按住尤异肩膀,尤异抬头看他,周秦轻声道:“去吧。”
尤异跟着胡科进屋,捏着笔筒里的圆珠笔,盯着表格上的汉字,每一个他都认识,连在一起,每一个他都答不出来。
胡科退出屋外。周秦走过来,见他一把锁上门,脸色骤变:“你做什么?!”
“特情处个人身世生平都是机密资料,等他填完了才能出来,不都这流程吗。”胡科见怪不怪:“你着啥急?等他填完不就放出来了?”他还不知道,关于自己的过去,尤异什么也不记得。
周秦皱眉,胡科拍拍加厚防弹玻璃墙,两人透过巨幅玻璃就能看见尤异。少年坐在板凳上,桌案前,捏着笔苦思冥想。然而好半天过去,尤异只填上姓名那一栏。
周秦知道那张表,问题繁多,事无巨细。姓名后边紧接着性别,年龄,身份证号,民族,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等等。尤异写字生疏,熟练程度和小学生差不多,一笔一划写的很慢,就连自己名字都歪歪扭扭。
胡科有点惊讶:“他接受过学校教育吗?”周秦黑着脸:“闭嘴。”胡科缄默。
尤异枯坐到深夜,只填完了性别和年龄。同事来叫周秦去食堂吃晚饭,周秦摆手拒绝,胡科跟着去了。尤异肚皮饿得咕噜响,趴在那儿发呆。周秦站在玻璃墙外,沉默地注视他。
尤异没学会填表,学会了转笔,圆珠笔在两根指头间灵活打圈,啪嗒掉落在地,尤异弯下身去捡,一抬头,恰好与周秦四目相对。
一片寂静。
“……”尤异脑袋耷拉,垂头丧气,过一会儿,又抬起眼睛。
他在说话,周秦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看懂他的唇形。
“我想出去。”少年眼巴巴地瞅着他:“周秦…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异崽可怜巴巴qaq
卷壹完
特勤处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周处正儿八经的动怒。
虽然从周秦调来三处的那一刻,长眼力见的人都能嗅出他身上的血腥味儿,那是一双杀过人的手,在硝烟中摸爬打滚,也有暴戾阴狠的一面。但他藏的很好,对待下属总是笑嘻嘻,没什么架子,似乎非常平易近人。
然而熟悉周秦的人会知道,猛兽把利爪藏在腹下,旁人看不见,不意味着那足以威胁到性命的凶狠不存在。
周秦走进食堂,整个人都是阴沉的,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虎狼似的攫住胡科,无需发出声音,所有人都自觉为他俩让开道路。
胡科站起身,周秦到他面前,冷冰冰地吐了两个字:“钥匙。”
“周秦,组织上的规矩……”胡科心里发怵,以前走这流程,也没见周秦打抱不平,这回怎么就不对劲了。
“钥匙。”不带任何感情的重复,犹如冰冷无机质,冻得胡科一哆嗦。他悻悻地咧开嘴角:“周秦,你这样不合适吧,人是你带进组织的,也没通过上级审批……你这是要跟组织对着干?”
这话说得不对劲,有往周秦头上扣帽子的嫌疑。旁观的曹源忍无可忍,撑着餐桌站起来:“胡科,你别瞎说,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呢嘛!三处有多难管,组织不是不知道,也就周处镇得住。姜处表扬他都来不及,你凭什么说他和组织对着干?!”
胡科不是三处的,没有三处人那么熟悉周秦,但他的职位级别不下于周秦,比曹源那可是高多了,给曹源这么一怼,面上顿时挂不住,脸都绿了:“曹源,我什么时候血口喷人?!我这是就事论事!”
曹源瞧不起他:“呸!”
三处的人自发站队,纷纷端起碗到周秦背后给他撑场子。
吴维也看不惯胡科的做派,况且杨筠铃一案,他算是和尤异共事过,假如没有尤异,杨筠铃养小鬼的事绝对不可能这么善了。
胡科这人官僚气太重,仗着自个儿管人事,平时吆五喝六,此刻显然不得人心。吴维拎着筷子轻敲瓷碗边沿,幽幽开口:“胡科,你最好想明白了,你现在在三处,我们三处别的本事没有,招鬼引灵很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