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微微点头,沉声说:“我是顾正臣。”
“顾,顾正臣?”
葛山人脸色微变,旋即镇定下来,重新行礼:“贫道不知县太爷到此,还请见谅。”
顾正臣笑道:“葛山人居这观中清修,竟也知本官之名,可见消息灵通,坐下说话吧。”
葛山人坐下,安排葛名上好茶,然后说:“太爷有所不知,太爷优待徭役百姓之事,早已传开。来道观之中祈福百姓,可没少夸赞太爷,还有人还愿,说朝廷终于给了句容一个好官。”
“是吗?”
顾正臣并不接受这个解释,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直接问:“本官前来,是想问问你两件事。”
“太爷请说。”
葛山人态度谦卑。
顾正臣点了点桌子:“孙一口死时,是你劝说孙娘不要迁坟,说是天定,是否如此?”
葛山人微微点头:“确有此事。”
顾正臣凝眸问:“可在本官看来,孙一口惨死之地是一低洼之处,阴水汇聚,阴气凝滞,可不像是风水好地,何况人是山崩而亡,不取石任由山石压镇,不入殓棺椁,也不符人伦常情吧?”
葛山人摸了摸胡须,微微点头:“太爷说的虽有些道理,然并不合乎堪舆之术。水法中云,乾山乾向水朝乾,乾峰出状元;卯山卯向卯源水,骤富石崇比,午山午向午来堂,大将值边疆;坤山坤向坤水流,富贵永无休。那孙一口石头坟处,虽是低洼之地,却也是北依武城山,南临松林,东西走水,并非煞地。”
顾正臣揉了揉眉心,风水这玩意不是自己的专业,根本听不懂,早知道应该去茅山找个道长过来了。
“那郭梁家祖坟迁移,设法坛之事,也是你献策?”
顾正臣问。
葛山人坦然承认:“那里处在风口之处,面阳背阴,又有四时节气之风,设法坛,在风水上有益家族福运绵长……”
顾正臣点了点头,深深看着葛山人,缓缓说:“原是如此,只是不知这风水一说,果能趋吉避凶,免祸添福?”
葛山人平和地回道:“太爷,风水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有人居死穴而生,有人居绝佳之地而亡。风水测不了人心,也避不了祸福。贫道以为,祸福吉凶本非天定,而是看人言行。若言行合乎风水大势,则风水流畅,自有福吉,若言行逆风水而为之,纵是龙脉之地,呵呵,也有杀机啊。”
顾正臣含笑看着葛山人:“道长似有所指向啊。”
葛山人起身道:“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指向。”
顾正臣手撑在石桌上站起身,背负双手,看向正殿方向:“葛道长,最近不远行吧?”
“贫道主清真观,从不轻易远行。”
葛山人微微弯腰。
顾正臣点了点头,迈开脚步:“本官看这里风水不错,只是不知葛山人所作所为,是顺风水,还是逆风水。呵呵,等着吧,本官会传唤你的。”
葛山人看着顾正臣远去的背影,原本和煦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面色变得冰冷,目光中透着杀气,转头看向葛名:“你对他说了什么?”
葛名慌张地说了一遍,并表示自己没有收钱。
葛山人咧嘴一笑:“好弟子,你做得对,随我至后院,我有奖励。”
葛名欣喜不已,跟在葛山人身后。
不久之后,葛山人将一方带血的手帕丢在火盆之中,召集一干弟子,冷冷地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带外人进入后院!葛山新来不懂规矩,为师已经送他回家了,若你们谁还是不懂规矩,那就莫怪我不客气!”
一众弟子胆战心惊,连忙称是。
顾正臣走出清真观没多久,张培就跟了出来,走至近前,低声说:“老爷,葛山人离开静室之后,里面迟迟没有人出来,大概过了半刻钟,有一道士至后院,敲了三下门,然后匆匆离开,不久之后,静室的门才打开,走出一人来。”
“可是郭家之人?”
顾正臣询问。
张培摇头,低声说:“是不是郭家的人不好说,但老爷,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妇人。”
“妇人?”
顾正臣吃惊地看着张培:“你没看错?”
张培翻白眼,男人女人自己还没看错,何况那妇人颇有风情。
顾正臣微微眯了眯眼。
道观后院静室出现妇人,联想到葛名被呵斥,丢东西,不难推测,估计当时葛山人正在与妇人做床上运动,结果被人打断,这才恼羞成怒。
道貌岸然的淫道人!
张培看到一妇人走出道观,连忙对顾正臣说:“老爷,就是她。”
顾正臣看去,只见一身着华丽的妇人上了马车,随行还有丫鬟与马夫,便对张培说:“你跟上去看看,她是哪一户人家的人,莫要被人现。”
张培应声而去。
顾正臣回头看了看道观,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低沉着嗓音喃语道:“看来,葛山人说的不是风水是风流!这清真观,不是道观是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