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交战正酣,已经完全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四周但见浪花滔天,滚滚翻涌,炮火不时轰击来去,溅起一道道高耸的水柱。
雪浪似鲸浮,浩浩荡荡惊天动地,满船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
但郑成功是个例外。
他早已经习惯了最为艰苦的海战,即便在波涛呼啸中,依旧淡然凝立,一袭红衣被深冬凌寒的长风吹动,猎猎翻飞星雪。
天将破晓,他借着微弱的晨光望向远方,刀光与剑影萧瑟交织,在那双澄明如水的眸中摇曳似孤花,冷然一绽,寒芒冷冽。
这看起来应该是战争末期,两方都已经倾巢而出。
郑成功正准备再观察一番,获取更多信息,但他这种不同寻常的镇定,在全场的混乱中十分醒目,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你——对,就是你,快过来!”
有人在不远处,冲着他高声疾呼。
郑成功定睛一看,诧异道:“张世杰?”
宋军主将张世杰浑身浴血,果然就站在不远处,身先士卒,与元军奋力厮杀。
对面船上,元军副将李恒正在疯狂放箭,攻势凌厉,如暴风骤雨般铺天盖地落下。
“小心!”
郑成功眼见张世杰左支右绌,立刻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了一处壁板后面。
张世杰喘了口气,看向他,眉峰紧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为的地步,你立刻赶去龙舟,接走君实和圣上!”
郑成功:“……”
他猛地反应过来,现在到了什么情节。
崖山海战最后快要结束之时,张世杰派人去接小皇帝。
但因为去的人面容陌生,从未见过,陆秀夫便以为是元人奸细,并不信任,直接选择了负帝投海。
郑成功顿时无语。
自己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这张世杰未免也太不靠谱了,随手逮到一个人就让去接皇帝,陆秀夫能信任才怪了。
他拱了拱手:“好。”
随即化为一道惊鸿,跃上一边的小船。
郑成功在狂风巨浪中,驶作一道离弦之箭,避开了往来撞击的烽火与艨艟,迅速赶往龙舟。
龙舟上,陆秀夫从容不迫,低眉给小皇帝赵昺整理衣冠。
他身影修长而伶仃,像是经冬后兀立在深溪冻雪间的一枝梅萼,长风吹动,摇落点点寒蕊如泣血。
冰冷的霜海间雾气升腾,将他的面容描摹出一片沉静,悲欢俱寂,唯有一种视死如归、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坦然。
赵昺充满依赖地牵着他的手,声音糯糯地问:“丞相,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陆秀夫回过身,隔着苍茫的海天之间,望向北方。
今生无数的画面如浮光掠影,飞速在眼前掠过。
临安城中登科,入李庭芝将军幕僚,掌管机宜军秘,拥立二王,沉浮四野,飘零海上。
一路千辛万苦维持行朝运转,直到如今,一切都无以为继。
陆秀夫看着北方,想到他的好友文天祥,或许就坐在某一条舟中,远远地与他目光隔空交错。
“文山,我先行一步”,他正了正衣冠,对着那个方向最后一礼,无声说。
小皇帝整个人都挤进了他怀中,十分不安地唤道:“丞相。”
陆秀夫慢慢将他抱起:“陛下莫怕,死亡并不是终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小皇帝闻言,一下抓紧他的手,生怕在黄泉路上把人弄丢了:“那我们说好了,丞相下一世还要和朕一起!”
陆秀夫轻声哽咽:“……好。”
他知道,时间不能再拖延了,他们万一被元人抓到,将会面临千百倍更可怕的后果。
没有人能忍受靖康之耻那般的屈辱!
当郑成功到来的时候。
陆秀夫正百感交集,宛如一个兢兢业业的NPC,说出了他那句著名的台词:“德佑皇帝辱国已甚,陛下不可再辱,今日只合为国死……”
说罢,就要带着小皇帝跳海。
郑成功:“……”
天幕前的众人:“……”
于谦,你在吗,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好在郑成功面对的局面,比当时于谦的要强很多。
陆秀夫虽然已经准备跳海了,但这不是还没跳吗,十万军民也都还幸存着!
而且郑成功的策略是远航海外,对他来说,这个时间点的影响其实并不是特别大,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
“丞相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