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一样遇事只知逃避自刎,完全是废物、懦夫!”
永历皇帝说了一大通,到最后,已然红了眼眶。
他好恨!
不仅恨仓促自尽的崇祯,更恨这如悬崖刀剑般对他步步紧逼的命运。
天下人都笑他才疏学浅,性情软弱,毫无英雄气概,不堪为人主。
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崇祯的勤勤恳恳,刚烈骄傲,更比不上前任隆武帝的中兴之才,光复之志。
可他真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当这个皇帝的。
南明形势危如累卵,如果有的选,谁会自愿来当亡国之君呢?
哪怕当年死在乱军中,也比如今这样日复一日担惊受怕要好。
他甚至连死都不敢死。
天下所有的抗清力量都打着他的旗帜,尊他为共主,精神领袖。
他一死,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希望“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了。
朱由榔望着天幕,一时泪流满面。
旁边,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递给他一块手帕。
朱由榔一转头,看见李定国温和深邃的眼眸,登时绷不住了,号啕大哭道:“晋王!朕不要做这个皇帝了……”
一时慷慨赴死易,然而,用余生背负着世人的希冀往前走,却难如登天。
他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李定国长长地叹息一声:“陛下莫说气话。”
朱由榔攥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朕说的都是真心话!”
“晋王,朕这个皇位坐着也没有意思,不如禅让与你。”
“你以后若能扫灭鞑清,再造伟业,朕的禅让不失为一段佳话。若打不过他们,最多咱们君臣一同赴死便是了……”
李定国神色复杂。
自从之前他排除千难万险,从安龙把朱由榔救出来,接到自己身边,这位陛下就一直对他有种奇怪的依赖。
三天两头就要卖惨一下,对他哭诉,“朕好苦,朕好难,朕只有你了,晋王你一定要救救朕。”
但李定国还真就被这一套拿捏住了。
他是流寇出身,并非大明纯臣,一向行事只忠于自己的本心。
本心为何物?
体悯弱小,守护生民,让自己从前颠沛流离受过的苦,后人不必再受。
他想保护的是天下苍生,这个“苍生”里面,当然也包括朱由榔这个可怜兮兮又倒霉催的小皇帝。
但另一方面,他也深知。
朱由榔无论从哪条标准来看,都绝不符合一个中兴之主的标准。
莫说比之汉光武帝刘秀,即便是比起前朝隆武帝,甚至他曾经的义兄、后来成为叛贼的孙可望,都远远不如。
李定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只得安抚地拍了拍永历皇帝:“陛下莫哭。”
朱由榔委屈地抓着他衣角:“晋王是不相信朕的禅让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