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这日晌午,王攸再度见到了长安节度使云光。
期间王攸被那书办安排进了书房,书房很大,和后帐一样同样连接着行辕大帐,只一帘之隔。
几架简陋粗笨的木架围成一个半圆,上面堆着各式各样的军帖文案以及禀扎,以方便人查阅浏览。与木架相对的方向,也就是紧挨着门帘的地方,摆放着一桌沙盘,沙盘上插满了小旗子,王攸一眼便识别出这是京城至辽东郡这一大片的地形图。
王攸进来的时候,屋里早已备下了丰馔,所有的食物都是按着自己喜欢的口味来,足见云光对自己的了解。
“哈哈哈,世侄。”云光大笑着走了进来,“如何?当然我这里是军帐,自然比不得京城,所以这万一有所怠慢,还请世侄见谅。”
“世叔说笑了,攸岂敢怪罪?只是攸有一事想提醒一下世叔。”王攸在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指着一旁侍立的小厮石三继续道:“世叔想必也瞧见了,我来的时候,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人,那几人并非我王家的家仆,而是镇府司衙门的人。”
“世侄不必多虑,他们的身份我心里清楚,他们来这的目的我也清楚。只不过。。。。。。”云光意味深长的注视着王攸,“承你一声世叔,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在这乖乖呆上三日,我便放你离开。”说罢,亲自给王攸斟了一杯满酒,可见诚意。
王攸看着面前这杯满酒,心里也在不停的盘算,他知道这是一杯带有警告意味的敬酒,若是此刻不喝,接下来必定会有罚酒。
行辕大帐外如何,王攸早就领教过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王攸不断叩问自己焦急的内心,在心底深处出呐喊,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眼下对方了解自己,自己对对方却知之甚少。
云光很有耐心,甚至是胜券在握。调度军需粮草辎重的是忠顺王府的人,底下操办的多是北静王一系的,这一次大伙是心照不宣,是和衷共济。
就算是当今天子,也要掂量掂量百官的意思。
百官还没吃饱呢,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去年年终的那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受灾的何止关外的那些蛮夷,关内同样有大片土地受灾,青州,徐州,平安州,中州。
若非那些蛮夷挑起战争,杀死了不少北境边关的流民,只怕早就闹了饥荒,但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才有了现如今这么多的粮草,源源不断的从国库里,从京城经过长安县分配好后再妥善运往北方。
三日足以做很多事了,按理说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救兵应该到了才是,莫非出了什么意外?王攸藏在袖子里的手早沁出了汗,正当他探手端起酒杯时,一个亲兵兀自闯了进来。
亲兵看向坐在主子对面的王攸,并没立即说话。
云光侧脸瞪了亲兵一眼,方才王攸的举动他尽收眼底,只差一步便可成功,愠怒的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没看见王家大爷在这吗?”
亲兵略一躬身回禀道:“禀军门,那帮人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哐当!”
王攸闻言,一个不小心将那斟满酒的酒杯给弄倒了,里头的酒水自然顺着桌子淌了一地。云光见状,缓缓站起身,怒极反笑的对亲兵喝道:“这里可不是京城,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走!”说着,便打帘快步走了出去。
王攸自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果不其然,外头传来阵阵擂鼓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短促的脚步声响。
“大。。。大爷,咱们。。。咱们该怎么办?”石三慌张不已,王攸的神态他也是亲眼所见。
“你呆在这,我出去瞧瞧。”王攸狠了狠心,当即命令道。他身份不同,只要不是犯了军中大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相反那些个跟随自己而来的锦衣卫,性命堪忧。
并非是王攸和他们交情有多好,而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父亲,母亲,黛玉可都在京城呢,天子既然察觉到了什么,势必留有后手,保不齐这军中就有天子的人。
王子腾曾说只要办妥此次差事,那么便会获得天子信任,王氏一门也不会有大碍,最后又提了一句天子会放自己和黛玉离京。换句话说父亲是为了自己才选择站在天子一方,可看今日这位长安节度使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是有意要拿自己当做质子。
父亲究竟要做什么?
妥协?安抚?迫不得已?
王攸跟着云光的脚步来到事地,这里早已一片狼藉。只见筵桌被掀了个底朝天,杯盘碗盏全部被砸了个稀巴烂,酒液混杂着肉菜更是给踩得如同沤肥一般。
那七名锦衣卫以何再义为,身上的黑色公服被扔在地上,露出内衬的绣蟒锦衣,腰间的长刀也出了鞘,恶狠狠的盯着对面同样持刀执剑的亲兵。
亲兵瞧见云光阴沉着脸从外头进来,齐刷刷的匆忙跪了下去,领头的一人正要说话,却被云光一脚踹飞几米远。
“混账东西,你们是怎么招待人家的?来人,全部拉下去砍了!”
云光暗哑的声音落下,又见十数名军士从外头走了进来,将跪在地上的亲兵全部提溜起身,给像条畜生一般拖了出去,更让王攸惊恐的是这些亲兵竟然没一个吭声求饶。
很快,外头便传来几声惨叫声。
王攸知道那是人头落地!
办完了自家事,云光又将脸看向何再义等人,何再义同样脸色难看,以至于手中的刀都有些握不住,不断颤动着。他知道这位节度使是在给他们锦衣卫下马威,可他们镇府司背后是当今天子,没道理示弱,于是强装镇定的叱问道:“云光,你身为朝廷一方节度,就应该明白我们锦衣卫代表的是圣上,还有我等是奉旨办差,你派人监视我们算什么意思?莫非你想造反?”
云光看了何再义许久,突然仰天长笑,继而倏然收住,“凭你们几个代表不了圣上,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的镇府司衙门。至于你们说的奉旨办差,我倒是想问一句,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