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楼上,中介小伙子吴闯已经等在门口了。我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在身边,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忘了带手机了。”
小伙子不在意的笑,伸手接过刚才老太太硬塞给我的一兜子水果,一边和我闲聊:“姐出去买水果了”
“没,刚才下楼和邻居道别,老人送的。”
“姐真是好人缘。”做中介的嘴甜,很会找机会夸人,不过他哪里知道送我水果的可是和我最不对付的人。
进了屋,吴闯看我依旧满满当当的房间,有点傻了:“姐,您这是还没收拾,还是不打算收拾了。”
“不打算收拾了,这些东西你看看,能用就用,不能用就都扔了吧。”以我家的条件,倒也用不着我勤俭持家。可多年下来,还是不自觉得留下了那么多,我觉得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可能在我心目中,和他们有关的都有纪念价值,不自觉的就堆满了屋,惹得他和女儿老说我是收破烂的。可现在,我连他们都失去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要不这样,再拾掇拾掇,看有什么要用的。晚点儿我再请个收废品的来看看,有些东西估摸还能卖点钱。”
“不用了,再拾掇这房子就卖不成了。”这房子满满都是一家人的回忆,每一个物件都有它的温暖故事。
“那这个呢?”他指了指墙上挂的结婚照。说是结婚照,其实也是补拍的。拍照的时候女儿蓝景都十四岁了。那天我和女儿陪他应酬回来,路过一家影楼,也不知是着魔了,还是心里一直的执念,我就是想拍一张婚纱照。他是不想去的,我怎么劝都没有用。还是女儿的话比较有用,还没怎么缠磨他,他就应了下来。
因为临时决定,那天我穿了不合身的婚纱,背后满满当当都是别针,硌得后背生疼,表情别扭。他是衣服架子,特别适合正装,刚换上西服,那些个化妆的小姑娘就直了眼,都不顾我还在场的各种贴他身边。最后画得认不出本人的我,和只是稍微修饰越加英姿勃发的他,中间站了青春靓丽的女儿,定格了下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处理了吧。”
一句话而已,聪明的吴闯可能已经脑补出了所有的故事,赶紧换了话题。
我和吴闯天南海北的瞎聊,他是擅长聊天,有意奉承,我又对各种话题都有所涉猎,聊得还颇为开心。我也是很久没和人这样畅快的聊天了,心里的离愁别绪都淡了许多。
“姐,您真是个有学问的人,什么都知道。”眼见我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吴闯适时的总结感叹。
“是吗?”我是发自内心的惊讶。这些年被人说村,说土,都习惯了,连女儿都嫌弃我,还真没人说我有学问。
“我真不是为了讨好您瞎说的,刚才我们聊到了好多话题,没想到您都有关注,您太博学了!”吴闯的脸上闪烁着诚恳。
博学?这更夸张了。博学,这是我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词。我一个南方小县城过来的村姑,到了墨城,呆了二十多年,也依旧没有适应。我的老公涂毓淮是墨大高材生,我用了半辈子去追随他的脚步,可是还是没能追上,只和他越走越远。最后连女儿都嫌弃我,觉得我丢人,不愿意和我亲近。所以我累了,放弃了,该回我来的地方好好休息了。
可能是见我神情恍惚,吴闯识相的不说话了。这个房子我真是不能再呆了,多呆一分钟就少一份离开的勇气。
我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吴闯,提了我那不大的行李箱,只身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