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热处理车间的时候正赶上淬火作业,行车吊着一筐加热过的零件放到水池里,水面滋滋啦啦一片沸腾,蒸汽弥漫,几分钟后就归于平静。
焊接车间规模很小,工人们手里拿的都是最原始的药皮焊条,焊接时产生的强光很刺眼,药皮释放出大量烟雾,看上去一片烟雾缭绕。
注塑机和电路板焊接各自占据了办公楼里的一个小房间,由于没有订单,成了学生金工实习的专用设备。
带他参观的是位副厂长,姓李。
听他介绍,国内大一点的拖拉机厂,像洛城一拖,成立比较早,建厂的时候都是学习苏联模式,规划了大而全的配置,厂内设有配套的各种零部件生产车间,所以校办工厂的客户以中小拖拉机厂为主,主要产品是伞齿轮、车轴之类的锻件。
这些产品孙建国有点印象,他依稀记得上辈子大学毕业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起过,当时濒临倒闭的校办工厂放了个大卫星,某个工程师在齿轮锻造工艺改进工作中,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获得了成功,大大降低了这类零部件的生产成本,轰动了拖拉机业界,为工厂拿下巨额订单。
后来这项偶然成功的技改项目被学校包装成了科研攻关课题,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
当然,最后获奖的申报材料是以当时校长牵头研究的名义报上去的。
上辈子因为吕燕继续读研的缘故,孙建国大学毕业后的头几年里,经常回学校,知道这个有几十年历史的校办工厂还是没有逃过倒闭的命运,没几年就资不抵债,宣告破产。
从此以后不再承接客户订单,沦为了纯粹的大学生金工实习基地。
一个企业的命运,跌宕起伏如此,令人不胜唏嘘。
孙建国没有心情思考这个工厂的死活,听人说这个百十号人的小厂,厂光副厂长就有五六个,不倒才怪。
他的目标是收银系统硬件开实验室。
负责电气设计的研究生叫6伟,正带着两个本科生焊接电路板。
房间中间,四张桌子拼成了一个实验台,上头摆放了几个电路板、两把电烙铁,各种电容、电阻这些小零件分门别类地放到几个小盒子里,盒子上还贴了标签。
孙建国跟他打了招呼,散了圈香烟。6伟把手头的活交给本科生,跟孙建国吞云吐雾。
孙建国就问进展得怎么样了。
6伟嘴一努:“喏,今天就能搞个七七八八了。按键跟背面的感应电路板是直接从计算器上拆的,数字显示采用的是二极管,主电路板今天能焊好,到时候连接到一起就行了,你拿来磁卡就能测试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这玩意没什么难度,还不如金工实习的时候焊的收银机电路复杂,也就是赵院长话了,要不我可不愿意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你们公司搞这么简单的东西能卖出去吗?”
孙建国虽然被鄙视,却心服口服。
6伟的研究生课题方向是特种合金的铸造工艺研究,对电气根本就是个外行,就这样的专业背景,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就把电气部分给搞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电气专家。
这样的技术人才,用对了地方能创造巨大的财富,要是用错了,那就完蛋了。
“这个产品的硬件部分的确比较简单,真正复杂的是计算机编程。”孙建国竖了根大拇指:“不过6师兄也很牛逼,一个星期就把电气搞定了。”
6伟笑了笑:“我算啥牛逼,真正牛逼的都出国了。”
壳体那边的几副模具已经设计完成,等着加工。
实际上三千块钱经费,除了交给学校的管理费,大部分都用到了开模具上。
其实如果是个样品,都没必要做壳子,一样能展示功能,但孙建国却不这么想。
工业产品的外观是很重要的,能不能打动客户,外观也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给客户展示的时候,拿一坨电路板,跟端一个塑料壳子,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人家会以为你的东西是还处于研阶段的试验品,后者就给人一种产品已经成型、随时可以量产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