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上门来的时候,白洛正好喝完药,听柳烟说了之后,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不见他,好像也说不过去,毕竟有些生意往来。
而且上回从他那里拿回来的人参籽,她又去市面上打听过了,他给自己的价格是半价。
这么大的优惠力度,她要是再表现得太冷淡了,确实太不近人情。
更主要的是因为她受伤了,接下来两个月供应千影楼的调料,怕是要耽搁了,刚好东家上门,也可以亲眼见证一二,她确实是告病假,不是有意拖延工期。
顾晏被柳烟带着进来之后,忍不住多看了这丫鬟两眼。
这丫鬟模样普普通通,可一身气度却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接人待物时目光笃定,透着几分沉稳,对话应答虽是恭敬客气,但却没有一丝卑微。这不像是他见过的寻常家仆,倒像是大户人家里训练多年的丫头。
这种人一般都是家生子,从小训练,才会有这样积年累月出来的素质,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到他们家来的,他心里多了一重疑问。
等进了屋里,顾晏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这才看见白洛正坐在躺椅上,身上披了一件罩衣,底下隐隐透出绷带的痕迹。
“公子有礼,我这身上有伤,不便起身相迎了。”
她的笑容依然温暖,只是肤色白得有些吓人。
顾晏皱起眉来,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送消息的人没告诉他,“娘子怎么受的伤?这伤势
不轻啊……”他几乎打算转身吩咐小厮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再替她好好看一看,可碍于情面,只得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前几日的事了,也是我自己大意,从高处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而已,不碍事。”白洛保持着微笑,语气轻松。
顾晏这才察觉,她嗓音有些暗哑,本想再多问几句,可柳烟就守在边上,一步也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他也不好越俎代庖把人家侍婢给撵出去,只好轻描淡写地问候了一番,又嘱咐白洛好生休息,这才离开。
可一个多时辰之后,顾家小厮就送上门来不少名贵药材跟补品,虽然说得客套,但也让白洛有些受之有愧。
因为是柳烟接待,白洛也没来得及吩咐她拒收。
待人走了之后,白洛望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开始犯愁。
“夫人不想接顾家的礼,那奴婢明日把东西退回去便是了。”柳烟看出她为难的表情。
白洛轻叹了一口气,“收都收了,又给人家退回去,不是打脸吗。算了,以后我再想别的法子,回礼就是了。毕竟那可是尚阳的顾家,我们惹不起。”
柳烟听她这么说时,不由得眉梢一挑,“夫人不必担心,也不过是出了一个七品小官,用不着瞧他们的脸色。”
白洛苦笑道,“我知你是为我好,才说这种话,但到了外面可要千万小心。王爷是皇子,我等平民百姓从未妄想沾那位殿下的什么光,莫
要被人抓了把柄去。”
柳烟略微有些尴尬,才低头应道,“夫人教训得是,奴婢造次了。”
这样的对话也仅有过这么一次,柳烟是个极聪明的丫头,也不用白洛多说什么。
虽然白洛的灵魂深处是奉行人人平等,不分贵贱,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有些人生来就是踩在别人头上的,只不过就算家财万贯,或是高官名楣,却都是皇帝手下的一颗棋子。一个不顺心,说要你全家性命,哪怕贵为皇子都会朝不保夕。
自从白洛知道多多的真实身份是郡主之后,心境又起了不同的变化,一方面是更加怜惜这孩子了,另外一方面却很担心杨天财的境遇。
即使现在他心底可能无法百分百地信任自己,白洛依然不期望他会出什么意外。
当晚,杨天财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就进屋里,检查白洛的伤势,又细细询问他白日里用药的情况,包括她是否下床活动过,伤处是否沾过水,以及如厕几次这种很私人的问题。
虽说是老夫老妻的,白洛还是觉得有些不太习惯,越答声音便越小。
最后实在忍不住抬手轻捶了他一下,“你问的这些,跟我的伤有什么关系嘛!”
杨天财见她脸颊泛红,才解释道,“虽是外伤,但你断了肋骨,怕有损内脏,若是内里调息不当,一味用药,却不能正常排泄,便去要请郎中过来再仔细瞧瞧了。以前我在军营中时,也曾
遇到这种情况,明明像是伤了皮肉,却久咳不止。所以你现在可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若是觉得屋里闷,我给你寻了几本书解解闷,最近天凉,院子里风大,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他平时里从来没有这般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