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蜘蛛早就死去,这网不过是因为空气不流通侥幸躲过时间的盘剥,只是结满灰尘,再也粘连不了一丝一毫回忆里的飞虫。
墙壁上没有裂纹,墙皮都没有脱落,因为这是一整块灰石,掺杂虚卒尸骸造成的存护材料有很长的保质期,人们预计在两千年之内不会有大的形变。
这坚固的墙壁啊,冷眼旁观着时间如流水一样逝去,看着闹市变成荒原,而荒原里的风吹不开实验室紧锁的大门,不过是摧毁了地面上露天搭建的窝棚。
灰石浇筑的墙壁,灰石制成的瓷砖,连无处不在的植物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地面不起青苔,爬山虎也无法附着外墙,只有灰尘,覆盖灰色的建筑,覆盖灰色的瓷砖地。
武器试验场?是的,可能是因为试验所地基由灰石搭建十分稳固吧,秉承着不浪费现有资源的缘故,人们在废弃试验所之上新建了一个武器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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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时间就是这样,寒潮之后,连这新建的武器试验场都被人们遗忘,只有史瓦罗记得。可他记得又怎么样呢?他不会知道武器试验所地基之下有什么秘密。
史瓦罗甚至没有用这钥匙打开过地库的门,要不然他在王凯文和娜塔莎面前说的那句“从未有过”不可能那样坚定。
真的“从未有过”吗?
沉重的叹息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娜塔莎沉默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她只能感觉这个强大的男人是那么的悲伤,虽然他没有哭出来的迹象,但是沉重的哀痛是没有泪水的,万般难言,只有一句叹息。
是啊,他好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当年在这里的时候他是凯文,是那个黄金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是那时的天之骄子。
而现在呢,铆钉镇的偏远地区,刚刚解除裂界的禁地,他在这里算什么呢?
一个千年前徘徊至今的幽灵?一个有幸突破凡人极限的弱者?一个打完模拟游戏获得奖励的玩家?
他的功业被人遗忘,他的历史被上城区那些虫豸修改的面目全非,贝洛伯格人不感谢前文明,他们甚至不知道前文明的存在。
贝洛伯格不知道曾有两任大守护者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现在的生活,他们咒骂寒潮,怒斥前人的无所作为,长期的愚昧冲刷了他们存护的信仰。
现在呢,这些盲信着的人们也不曾感谢,不记得,像一群巨婴。他们只有在篡改历史上才能找到一些可笑的自尊,自欺欺人。
只有在这熟悉的研究所,王凯文才能感觉到一丝脆弱的真实感,那些回忆不是假的,它们发生过,存在过,是只写给他们的故事。
英雄和战士们,在牺牲之后默默无闻。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小人,踏上了高塔,终于摄取了王座。
无所谓吧,反正凯文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仅有的几个人罢了。
他拯救世界也的确没有那么高尚,只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只是为了完成那发下的誓言。
那么,那两个人呢?
一个是确认死了吧,拥抱星核,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召唤来席卷全球的暴风雪。
梅,是他心里永远存在的痛,他发誓要让那颗该死的星核死得透透的,它怎么敢蛊惑她的,它怎么敢向她索要代价……
(星核:他诽谤我啊,你们看着啊,他诽谤我啊,谁蛊惑谁啊!)
娑呢?在这个已经人去楼空的研究所里面还剩下什么?王凯文一步步搜寻着,企图在这个旧日的遗迹里翻找出一丝一毫她还存在的痕迹。
原来啊,不知不觉,那个灰色的家伙已经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了吗?在梅已经离去的现在,娑的意义已经近乎是他维持理智的来源。
他可以为了一个消息来下城区,可以为了这个可能的消息在下城区绕上半个月,他可以做到为了她消息暂时停下来所有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度过了当年的灾难,是否好好的活下去……
月光说,真相是残酷的,可什么时候真相不残酷呢?它就是献给幸存者的祈祷词,是献给逝者的挽歌,再怎么说,都会有仪式感。
他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门锁已经锈蚀了,稍微用力就碎裂开。王凯文走进了这个房间,一时不禁热泪盈眶。
在这个房间,王凯文好像魔怔了,他安静的,仔细的翻找着房间里剩下来的每一个角落。看到有价值的东西都塞进空间口袋里,他不愿意废弃一丝一毫的纪念。
这是梅曾经的办公室,他不会认错的。
可能是因为梅没有撤离,她的遗物还散落在这里,除了有价值的研究资料被拿走了,其他的东西都还好好的留着。
梅用过的试剂瓶,梅用过的放大镜,梅以前用过的由他赠予的保温杯,梅的发卡,梅的书签……王凯文把有关于她的东西都珍惜的收起来带走。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爱屋及乌,她的所有东西在你看来都是有价值的,不是因为这些小物件多珍贵,而是因为这些东西都能够让你想到她。
娜塔莎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无声的哭泣,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遗留的旧物拿走,他的哀伤似乎感染了她,她只能看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打包完梅的遗物,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但是他还要继续。他记得再走不远应该就能到娑的抗体研究所了,那里的应该就是月光所说的真相。
走吧,去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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