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储藏间出来,我又垂着尾巴跟梁景明进了卧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万姿的背影。
支着栏杆,她正在阳台抽烟。
只穿了薄薄一件吊带睡裙,月色泼洒在她的剔透肩颈,丝软而飘零,她美得很易碎。
紧接着,她被他从身后环住。
烟在手中一颤,又转瞬舒展开来。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抱抱?”
“我就是知道。”
敛眸笑起来,万姿就像她爱买的那些鲜切花,经过一夜深水养护,终于被唤回了生机。
掐了烟,转身投入梁景明怀中,用他的西装裹住自己,她任他轻轻柔柔地抚摸着。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舒服的。
“今天工作怎么样。”他亲了亲她的顶,“顺利吗。”
“还行吧。”
顿了顿,她的声音愈沉闷。
“毕竟没接过葬礼……有点奇怪。”
“就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丁竞诚。”
“我本以为溺水而死,他会非常不堪入目。但他家请的遗体化妆师技术很好,他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除了嘴巴涂得有点太红了。”
“真的,跟平时一样。”
梁景明的衬衫很白,而万姿盯着,呓语般喃喃。
世上也许没有什么是稳定的,就像衣料上任何一道褶皱,都经不起微微拉扯。
“有一瞬间我都有种错觉,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他没死,又是他搞的什么无聊又残忍的恶作剧。”
“然后我在他的棺材上,看到了一只苍蝇。”
“那只苍蝇停在玻璃上,搓着手飞来飞去,一直在寻找缝隙,想要进到棺材里面。” “因为它知道,里面有东西正在变质。”
“无论丁竞诚被打扮得如何漂亮,如何栩栩如生,他体内正在产生气体,液化膨胀,他会烂掉的。”
万姿又笑起来,眼里有碎钻似的流光。
“我们都会烂掉的。”
“所以我突然意识到,对丁竞诚的恨也好,反感也好,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不过人生本来有很多种可能,我选择了与他分道扬镳的这种。”
“但今天晚上,我格外忍不住……去想别的可能。”
声线如蛇般低行,却撞上梁景明清澈的眼睛。
神色波动了片刻,万姿如梦初醒。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事的,宝贝。”
他立刻把她抱得更紧,从我的角度望去,他们几乎合二为一。
人类真的很奇怪,我一次又一次觉。
可以含恨得很久远,也可以释怀得突然;会嫉妒遥不可及的男明星,却不会介意阴魂不散的前情敌。
很冲突,很合理。
“为他感到难过没关系,现在心里想着他也没关系。不要觉得抱歉,千万不要。”
贴着她的脸颊,梁景明说得笃定而小声。
可我听见了,万姿也听见了。
于是她那碎钻泪光,终究溢出眼眶。
“丁竞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用抹掉他,也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以前可能会,现在不会了。”
“我早就喜欢,你全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