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财政困难,丰昌县已经多年没有修建新的机关宿舍了,
以前分配的那些住户,不管有钱没钱,职务如何调动,死活就占着房子不肯搬出去,
这几年参加工作的,或者从外面调过来的,想要分到一处宿舍已经是越来越困难了,每年的申请报告都像雪片一样飞来,摞起来足有一人多高了,以至于办公室主任王文瑞一看到“申请宿舍”几个字就像脑溢血似的,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实在没办法的办法,就只能把一些两居室的改为一居室,带院的就加一户,不过,就算这样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来自机关底层干部的怨气已是越来越大了。
用王文瑞的话来说:“祝永年的宿舍是我看在他是从市里调来的,又有特殊情况的份上,才亲自特批的,别看房子不好,老祝也不愿意,但就为这,我至少挨了十个人的骂呢。”
丰昌县机关宿舍就坐落在县委大楼后面不远处,有一栋陈旧的筒子楼,是六七十年代盖的,还有一片大杂院式的平房,整个大院里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就在距离大门不远的西南角。
从大门刚进来,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冲天的臭气,往西边一看,厕所的墙壁都破裂了,墙皮脱落的就像海滩的弄潮女,好歹还留下了三点式,
厕所外面一大片地面上,满地都是污水,还有一股股细流从墙角缝隙中不断的溢出,
长长的一溜红砖铺在污水上面,勉强可以让人走进厕所,至于走进去之后是什么场景,那就无法描述了。
六号车停在大院外面的街道上,高妍原本想要跟方信一起进来看看,却被方信坚决的拒绝了,执意要她留在车里等着。
自己一个人走进大院,快穿过污水封锁区,走到筒子楼下,沿着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到最里面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祝永年刚刚搬来所住的房子。
说是一套房子,其实全家就只有一间屋,一个门,却是住着祝永年一家四口。
方信跟祝永年做过几个月的邻居,对他家的情况非常了解。
他的妻子王慧原先是市纸箱厂的工人,因工伤断了一只右手,随后厂子破产,工人下岗,在领取了一笔下岗费之后便基本失去了劳动能力和收入来源。
他的儿子祝刚今年十岁,带有某种先天性残疾,
女儿祝珊珊也才八岁,却已经是祝永年不在家时,全家的劳动主力。
全家目前的所有收入,就只有祝永年那一点微薄的工资,还有王慧每月一百多块的下岗补贴,加起来也只能勉强生活着。
面对这样一个家庭,需要多么狠的心肠,才能把祝永年的死讯传达给他们?
方信心情沉重的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一口气,手中紧紧抓着人民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书,轻轻的敲响了门。
“永年,今天下班这么晚啊?你一定累坏了吧?饭已经给你……”
是祝永年妻子王慧的声音。
一边欢喜的叫着,一边赶紧把门拉开。
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祝永年,而是方信。
方信诚恳的笑道:“嫂子好,多日不见了,你和孩子还好吧?”
王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渐渐的罩上一层寒霜,原本一脸欢喜的神情,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你来干什么?老祝不在家。”
冷冷丢下一句,王慧就要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