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垂文微微摇头,面色凝重地上前一步。
戴高仍是一副平躺的姿势,除了被褥微微凌乱外,在外人眼中,和熟睡没什么分别。
若不是他的妻子早起,问他还想不想再吃点其他的好一起做,估计还不会这么早被发现异样。
段垂文明白,此刻的自己有些卑劣。
仗着那位年轻妇人的信任,打算假借查看情况为由,初步检验下尸首。
可他别无选择,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下一瞬现场将一片混乱,所有证据都会被无意中毁掉。
这种时候,死者的家属难以保持理智,往往更在意避免惊扰尸体,而不在意死因。
在夏侯芷装模作样的遮掩下,段垂文探了口鼻、十指,脖颈以及天灵盖附近,每多探一步,眉头便收紧一分。
最后,他从戴高的衣襟内抽出封信。
信封上写着:爱妻收。
段垂文闭上眼,长吁了一口气。
他没再多耽搁,以沉痛地语气,将噩耗宣布。
“抱歉,节哀。”
杂乱的脚步声,熟悉的恸哭,在身后响起。
段垂文逆着人流,缓缓地拾阶而下。
世人都道,大理寺有个断案如神的少卿大人。
可没人知道,每次遇到案件,他所求的从来不是最终的真相,而是能及时阻止惨剧的发生。
夏侯芷望着前方高大的背影,心下莫名一动,她抬手屏退了黄蜂,只身跟上。
朝阳渐渐升起,洒在两人身上,拉下两道淡淡的阴影。
她的脚步很轻,走在后面几
乎没有响动,始终保持着不近亦不远的距离。在经过一片灌木丛时,夏侯芷瞥见有细长的软草,便拔了几根。
青葱玉般的指尖十分灵活,鲜艳的碧绿也跟着飞舞起来。
当前方之人驻足时,她刚好完工。
“喏,送你。”
一只草编的小鸟蹲在掌心,体型胖胖地,显得有些呆头呆脑。
段垂文盯着这么个小玩意,眼眸微微瞠大。
“你的表情好生奇怪,正常人要么觉得好笑,要么惊讶,你这什么意思,很不喜欢?”夏侯芷啧了声,“可我只会编这个。”
“谁……教你的?”
她思考了会儿,耸耸肩:“不记得了,但那个人似乎说过,将不能表露的心事告诉小鸟,它会带着你所有的不开心飞远,这话现在听着幼稚,当时的我,好像还挺相信,刚巧想起,就拿这招来哄一哄你啰,少卿大人。”
他垂下眼睑,撇了撇唇角:“我没有……不开心。”
“嗯。”她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小鸟,一边暗叹自己在手艺这方面还真是有天分,一边状似随口地问道,“那方不方便跟我说说,戴县令到底怎么回事?”
段垂文没打算刻意瞒着对方,坦言道:“自尽,没人害他,也没人逼迫他,毒药应该是一早就备好的,但做下此决定……恐怕是昨晚我离开之后。”
“我预想过,他今天有可能反悔,却没想过他会自尽,一个人就算再有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怎么可能如此脆弱?何况他如今拥有家人……”
“家人……”话语倏地顿住,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夏侯芷觑着他的表情,分析道:“你是说,有人用戴高的家人来威胁他?可这个人是谁呢?抓走小九,引我们至此,设局唤起戴高内心深处的恐惧,然后在他忍不住想要对你吐露心魔时,施以压力,逼他自尽了,这……这图啥呢,这不是闹着玩儿么!”
突然,手中的草编小鸟被拿走,修长的身影也自眼前一闪而过。
“走了,今晚有事要做。”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