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承认得毫不犹豫,“不听话的狗,该死。”
“可你也该知道,养一条好狗,有多不容易。”惠帝搁下茶盏,长吁了口气,“罢了,这次的事,的确过于猝不及防,怪就怪那齐老的外孙女儿大半夜乱跑,否则岂会引来这场变故,对了,那段垂文,你觉得如何?”
前面无论说什么,夏侯芷均心如止水,甚至茶盖擦过脸侧时,亦能做到眉头都不皱一下,唯独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口下意识一个紧缩。
不过,她立刻压制住了。
她知道,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私心。
但她又清楚,通常从父皇口中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时,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斟酌片刻,夏侯芷开了口:“执而不化,一心查案,是个案痴。”
“嗯,连你都敢查,确实是个案痴。”惠帝沉吟片刻,拈着短须叹道,“这世间,唯有相生相克,才能生生不息,皇权亦如此啊!”
夏侯芷想,她终于知道为何前世段垂文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了。
天时,地利,与人和。
袖中蜷缩的手指微微松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惠帝自我感慨了一番后,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个女人了。”
“父皇可是忘了,儿臣今年刚纳了两名良娣。”
惠帝抬头瞥了她一眼:“你明知,朕指的不是那些消遣地玩意儿,国不可无后,太子亦不该无正妃,看在你这些年
颇为孝顺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一个挑选的机会,说吧,可有中意的姑娘?”
夏侯芷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如今朝中局面动荡,党派纷争繁杂,这太子妃的位置,给谁都不太合适,还是等过几年再做打算,较为妥当。”
帝王微微一愣,随即顺着坡就下了:“皇儿所言极是,其实你也才刚过弱冠而已,倒是不急,不过容朕提醒一句,皇嗣方面,你可得注意些,不能乱了规矩。”
“父皇的教导,儿臣定当谨记于心。”
从崇明殿走出时,天色已近晌午。
天边并无日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小太监立刻殷勤地撑开了油纸伞,为夏侯芷遮去自走廊外飘来的雨水,可依然挡不住阴雨绵绵带给她的坏心情。
也或许,天气不过是个发泄的借口。
真正令她生厌的,是这宫里的一切罢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父皇忌惮释权,担心她与哪位重臣联姻后会脱离掌控,否则娶妃之事恐怕难以推脱。
但估计也就只能多撑个三四年,再久一些,母后那边又要坐立不安了。
走廊尽头的屋檐下,一顶华轿早已停在那里,地上铺着软垫及蒲草。
她却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殿下,您……怎么了?”
夏侯芷偏过头,看到宫人们担忧的面孔。
可她知道,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所有人,母后,父皇,外祖家……若
她不是太子,若她没有价值,倒在路边,恐怕都不会瞥上一眼。
她冷冷地收回视线,踏入轿内。
“起轿——”
宫人们察觉到太子的不悦,侍奉得越加小心谨慎。
一路上,个个垂头微步,连大气也不敢出。
宫墙高耸,红色的墙体被细雨淋得深一块浅一块,斑斑驳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