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秀先漱了漱口,然后小口小口地把剩下的半杯热茶喝下肚去,扶桑接过茶杯,问:“还喝吗?”
陈秀秀摇了摇头,坐回原位,老太太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忽然道:“孟春,去跟你小叔说,你小娘身子不舒服,让他去医馆把孙大夫请来瞧瞧。”
小孩都喜欢跑腿,何仲春跟着何孟春走了,屋里霎时清净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何士隆带着一个容貌清癯的中年男子走进西屋,正是老太太口中的“孙大夫”。
孙大夫也没多问,直接为陈秀秀把脉,不多时,孙大夫收了手,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道:“恭喜老夫人,你们何家又要添丁了。”
此言一出,老太太、何士隆、陈秀秀全都喜出望外,扶桑也跟着道喜:“恭喜二哥二嫂。”
话音方落,不知想到什么,扶桑猝然如遭雷击,脑海中“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左冲右突,直教他头皮麻,浑身颤栗。
关于这具畸形的身,他从来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他自以为没有怀孕生子的能力,可是……可是……万一他可以呢?不然他的肚子为什么会一天天变大?
他有可能怀了澹台折玉的孩子,他有可能怀了澹台折玉的孩子……扶桑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一时分不清是悲是喜,不禁泪如雨下。
“扶桑,你怎么哭了?”何士隆诧异地问。
扶桑回过神来,慌忙抬手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破涕为笑道:“我……我替你们感到高兴。”
何士隆正在兴头上,也没多想,只听孙大夫简单叮嘱几句,问:“谁跟我回去拿药?”
扶桑立刻道:“我去罢。”
何士隆送孙大夫出了清风楼,塞给孙大夫一锭银子,然后兴高采烈地去向父兄分享好消息。
扶桑牵着何孟春这个跟屁虫,随着孙大夫穿街过巷,到了医馆,取了安胎药。
扶桑原本有问题想问孙大夫,到底没勇气问出口,心事重重地来,心事重重地走,连何孟春都察觉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扶桑强笑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天太冷了。”
小巷逼仄,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扶桑拉着何孟春往旁边让了让,回头的瞬间,一道黑影猛扑上来,扶桑还没来得及出任何声音,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口鼻,他“呜呜”两声,让何孟春“快跑”,紧接着便陷入昏迷,软倒在袭击他的黑衣男子怀中。
第167章小太监167
“……
云渺渺,水茫茫。
征人归路许多长。
相思本是无凭语,
莫向花笺费泪行。”1
扶桑在飘渺的琴音和歌声中渐渐恢复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睛,呆怔了须臾才想起生了什么,猛地起身,掀开被子,见自己衣衫整齐,手脚未被束缚,心下稍安,正欲伸手撩开帷幔,忽闻脚步声靠近,他连忙后退,靠着墙瑟缩在床角,慌乱地在身上搜寻防身之物,却什么都没找到。
帷幔被人掀开了。
扶桑直视着背光而立的陌生男子,强自镇定道:“你是谁?这是哪儿?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呢?你们没有伤害他罢?”
对方置若罔闻,不动声色地睨他几眼,放下帷幔走了。
很快,扶桑听见开关门的动静,他不敢擅动,又稍等了须臾,才挪到床边,掀开帷幔窥探,左右两架落地九枝灯将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照得亮堂堂,屋内却空无一人。
他急忙下床,快步来到窗边,抽掉窗闩,推开窗户,冷风顷刻扑面而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未及远望,他探头往下看,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身处高楼之上,想跳窗逃跑是不可能了。
正自彷徨,猝然听见开门声,扶桑扭头看去,便见方才那名陌生男子搀扶着另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走了进来,二人应是一对主仆。
锦衣男子面色潮红,脚步虚浮,显然是喝多了酒,随着他们走近,扶桑闻见了浓郁的酒气。他背靠着窗台,凛凛寒风拂动着他的乌和衣衫,有飘飘欲仙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