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决断?他哪有资格下什么决断?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唯一的一次抗争,还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等雪停,我们就走。”澹台折玉淡声道,“你们先去前殿候着罢。”
“是。”君如月起身,转身退出时又睨了扶桑一眼,他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君如月和薛隐出去后,澹台折玉抓住扶桑垂在身侧的手,将他拽到腿上抱着,低声问了一句。
扶桑乖顺地靠在他肩上,嗓音幽微:“我在想,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好似晴天霹雳,不给人一点准备。”
比如春宴,早上还同他有说有笑,中午就被人抓住手脚投进镬鼎,烹煮而死;比如修离,他不过出了一趟门,回来时修离就已溺水而亡;比如今日,他和澹台折玉正开开心心地堆着雪人,突然一个噩耗传来,美好的生活顷刻间就分崩离析。
扶桑又想起晨起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句“天生异象,必有灾殃”,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澹台折玉轻轻揉搓着扶桑冰凉的手,无可奈何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别无选择,只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扶桑深有体会,他就是被命运推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而命运待他实在不薄,他几乎没吃什么苦,而且得到了乎想象的幸福和快乐,他不该有任何怨言。
“扶桑,我必须去。”澹台折玉忽然没有勇气去看扶桑的脸,低眉敛目道,“否则会有无数人因我而死。”
“我明白。”扶桑语气平平,听不出悲喜。
“但我不能带你一起走,”澹台折玉紧接着道,“此去京城,必定凶险万分,我怕……我怕我护不住你。”
“我也明白。”扶桑抬手抚摸着澹台折玉的脸,与他四目相对,柔声道:“玉郎,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
“你去碎夜城等我,”澹台折玉道,“君府的人会替我好好照顾你。”
澹台折玉无比庆幸,庆幸无人知晓他和扶桑私定终身的事,纵使何有光和安红豆看出他和扶桑关系不寻常,恐怕也只当扶桑是他泻的玩物,绝不会想到他们已经结为夫妻。
那么在旁人眼里,扶桑就只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没有人会难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阿勒循和澹台云深的悲剧,绝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不要把我们真正的关系告诉任何人,”澹台折玉不放心地叮嘱,“那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说的。”扶桑笑了笑,“就算我说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我疯了,没人会信的。”
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澹台折玉倏然哑口无言,他凝视着扶桑的脸,蓦地悲从中来,泪意汹涌。
他将扶桑摁进怀里,不让扶桑看见他的脸。
“玉郎,”扶桑在他耳边道,“在你走之前,陪我做两件事。”
“哪两件?”澹台折玉的话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
“第一件,陪我把那个雪人堆完。”
在君如月和薛隐来之前,他们已经团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只需要把两个雪球摞起来,雪人就有了身子。
扶桑从棋罐里捡了两枚黑子,摁在雪人脸上,雪人就有了眼睛;澹台折玉折了两根竹竿,插在雪人的两侧,雪人就有了手臂;最后扶桑剪了一小块红布,贴在眼睛下面,雪人就有了嘴巴。
“大功告成。”扶桑拍拍手上的雪,对着半人高的雪人笑逐颜开。
外头雪虐风饕,实在太冷了,扶桑的双手、脸颊、耳朵已经冻得通红,没来得及多看雪人几眼,就被澹台折玉连搂带抱地弄回屋了。
两个人坐在炭盆前烤火,澹台折玉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扶桑倾身附到澹台折玉耳边,轻声细语:“我要和你交-欢,直到雪停为止。”
第162章小太监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