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没第一次进来时那么紧张和害怕了,脑筋活络起来,低声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棺盖合上?”
澹台折玉“嗯”了一声,道:“先磕个头罢。”
两个人一起跪下,冲着棺材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再合力将棺盖合上。
自从第一次从君如月口中听到澹台云深和阿勒循的故事,扶桑就难以忘怀,后来何有光的讲述和澹台云深所写的那本书让情节愈丰满,而今这个故事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结局。
扶桑无端想起了《柳荫记》,同样是死同穴,梁山柏和祝英苔在死后变成了蝴蝶,比翼双飞,而澹台云深和阿勒循却长眠在这个阴冷漆黑的墓室里,无人知晓。话本里的悲剧凄凉又浪漫,现实里却唯余凄凉。
扶桑不解道:“殿下,你说澹台云深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如此凄凉的结局呢?”
澹台折玉沉默稍倾,猜测道:“也许他当时还有一线生机,但他已经不想活下去,所以他悄悄地进入这座墓室,悄悄地死去,从此再也没人能够打扰他和阿勒循。”
扶桑道:“有光叔说,他的祖父何诺守着这座宫殿,等了澹台云深六十几年,至死也没等到,可是他等的人早就死了,而且就死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他蓦然感到一阵心酸,为何诺,为澹台云深和阿勒循,为为不得圆满的爱情,为无法弥补的遗憾。
扶桑强忍着没掉眼泪,道:“我们去找机关罢。”
澹台折玉道:“跟我来。”
他拉着扶桑回到来时那条狭窄通道的出入口,转个身,笔直地往前走,走到墓室最深处,面对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澹台折玉道:“机关应该就在我们面前的墙壁上。”
扶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叫‘对称’吗?”澹台折玉不答反问。
“知道,”扶桑在自己脸上指指点点,“眼睛和眼睛对称,耳朵和耳朵对称。”
“建筑非常注重对称之美。”澹台折玉尽量讲得简单易懂,“南屋和北屋就是对称的,夹在它们之间的那条穿堂便是后殿的中心,从穿堂径直往东,就能走到廊桥,径自往西,就能走到无尽亭,连起来就是一条直线,这条直线向西延伸,刚好通过我们进来的那道门,继续延伸,就是另一道门了。”
扶桑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你好聪明。”
澹台折玉很喜欢得到扶桑的夸赞,展颜一笑,然后抬手在高处摸索,果然很快就摸到了机关。
石门缓缓开启,明亮的天光倾泻进来,有些刺眼。
虽然早就猜到这道门很可能是通向外面的,但是在阳光和微风扑面而来的这一刻,扶桑仍是激动不已,他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
在失去自由的第七天,他们重新找到了通往自由的路。
感谢澹台云深,感谢玄冥,感谢上天的眷顾!
澹台折玉则淡定得多,因为失去自由的这七天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所以自由与否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要不要出去走走?”澹台折玉问。
扶桑立刻摇头,催着他把门关上,等石门闭合,扶桑道:“有光叔说,行宫周围日夜都有守卫巡防,白天容易被现,等晚上我们再出去。”
两个人将环绕墓室的十几盏烛台依次吹灭,留一支蜡烛照亮。
扶桑又朝石棺拜了两拜,默默地在心里向澹台云深诉说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和澹台折玉一起离开了墓室。
等石门关好,扶桑仰头望着陡峭的山崖,苦笑道:“玄冥这个澡果然是白洗了,它可真是来去匆匆啊。”
澹台折玉道:“别担心,兴许明天它就回来了。”
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一回生二回熟,担心的程度没第一次那么深了。扶桑牵着澹台折玉回房,语气轻松道:“你觉不觉得玄冥和那只小猴子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思?小猴子前两次来挑衅,玄冥叫得可凶了,这回我就没听见它叫,小猴子倒像是来喊玄冥出去玩的。”
澹台折玉轻笑道:“有可能。”
他想,也只有扶桑这么天真可爱的人,才能想到一只狸奴会和一只猴子交朋友,反正他是想不到的。
回到房间,喝了几口凉茶,扶桑道:“殿下,我们要不要把现墓室的事告诉有光叔?有光叔的两个儿子直到现在还在打听澹台云深的下落呢。”
澹台折玉想了想,道:“还是不说的好,澹台云深应该不想被人打扰。至于有光叔,他们祖孙三代守了这座行宫近百年,已经足够了,有光叔和红豆婶也该离开这里,去过正常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