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时,扶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澹台折玉,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澹台折玉想离扶桑再近些,他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只好单膝跪着,挺直腰背,双手捧着扶桑湿漉漉的脸,一字一句道:“扶桑,我澹台折玉这辈子认定你了,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嫁给澹台折玉,成为他的妻子,这是扶桑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能像现在这样和他生活在一起,照顾他,陪伴他,与他共享鱼水之欢,扶桑已经幸福得不知所措,不敢再贪求更多不,他还有一点小小的贪心,就是希望这样美好的日子可以持续得稍微久一些。
“不……我不能……”扶桑心里既欢喜又痛楚,声泪俱下,“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我不配……”
“扶桑,不要妄自菲薄。换个角度想,你既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全凭你的心意。”澹台折玉沉声道,“普通人只能用一种性别活一辈子,而你却可以在男女之间随心切换,体验两种人生。你生而不凡,尘脱俗,举世无双,你不是怪物,你是造物者别出心裁的创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能够拥有你,是我三生有幸。”
“可、可我既不是完整的男人,也不是完整的女人,”扶桑抽抽噎噎,“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谁说夫妻就一定要生孩子?”澹台折玉微微一笑,“这世上多的是无儿无女的夫妻,再说我也不想要孩子,一来我占有欲太强,无法容忍有人和我瓜分你的爱,即使是我的孩子也不行,二来我的孩子注定命途多舛,与其让他来到这世上受苦,不如干脆就别来。”
“可是……可是……”
“我只问你一句,”澹台折玉打断他,“你愿不愿意和我结为夫妻,共度此生?”
这一刻,许多人和事蓦然涌入扶桑的脑海。
他想起五岁那年的夏天,在仁寿宫,澹台折玉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呓语:“扶桑,如果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想起去年冬天,在尚源县江府,澹台折玉同样着烧,暖融融的胸膛包裹着他,在他耳边道:“从今往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永不分离。”
他想起在嘉虞城那座四合院里,棠时哥哥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命运曲折离奇,谁能保证太子不会东山再起?倘若真有那一日,你又该何去何从?他身边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他想起不久前,在君府莲池旁的水榭里,柳翠微对他道:“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才是男人的本性,‘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只不过是女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想起昨天君如月送来的那封信,他爹在信中告诫他:“人心易变,情爱难守,白头到老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勿要强求。”
他想起死去的春宴和修离,想起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他想起眼前的幸福和快乐皆是有时限的,就如鲜花终将凋谢,美梦终会醒来。每一天都弥足珍贵,每一天都经不起浪费,所以
“我愿意,”扶桑又哭又笑,迭声道:“我愿意,我愿意……”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可亲耳听见扶桑说出口,澹台折玉还是心潮澎湃,泪意汹涌。
他竭力克制着情绪,嗓音喑哑:“即使我是灾星转世,命犯孤煞,你也愿意吗?”
扶桑用力点头:“我愿意。”
“即使我除了‘废太子’这个身份之外一无所有,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
“即使要一辈子幽禁在这座小小的行宫里,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扶桑扑进澹台折玉怀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
小船因为扶桑的动作而晃动起来,澹台折玉在颠簸中将他抱紧,语带哽咽道:“那么今晚便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好。”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以后……”
“我也不在乎以后,”扶桑慌忙打断他,只是听见“以后”这两个字就让扶桑心头紧,“我只在乎眼前的朝朝与暮暮。”
澹台折玉不由想起昨天看过的那封信,于是将到了嘴边的承诺咽回去,道:“好,不谈以后,只争朝夕。”
两个人分开,澹台折玉擦干净扶桑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这船太小了,我们上去拜天地,好不好?”
扶桑笑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