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8章小太监1o8
扶桑怔怔地看着柳翠微,张口结舌。
柳翠微也注视着他,潋滟双眸在暗夜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一字一句道:“扶桑,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殿下两情相悦,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
扶桑似乎被她的话吓到了,惊慌又错愕地摇了摇头,自欺欺人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翠微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她抓住扶桑的手,径自道:“这一路上殿下是如何待你的,我们这几个身边人全都看在眼里,但外人所看到的,远不及你的感受之万一,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殿下的心意。你一面享受着殿下对你的宠爱,一面又受困于身份的悬殊,不敢越雷池一步,勉力维持着主仆的假象。我说的对吗?”
扶桑心头震动,无言以对。
柳翠微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事,她说的每句话都曾在他心底徘徊过千百次。
虽然他不够聪明,但依旧能从澹台折玉缱绻的目光、柔的触碰、紧密的拥抱、蓬勃的望之中,感受到似水般轻柔又如火般炙热的情意。澹台折玉毫无疑问是喜欢他的,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有很多种,他不确定澹台折玉对他的喜欢是哪一种,可他并不在意,只要澹台折玉是喜欢他的就够了。
大部分时候他都任由自己沉湎其中,犹如流连在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里,可偶尔他又会清醒过来,直面残酷的现实不止是身份的悬殊,还有他这副怪异的身当他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澹台折玉眼前时,哪怕澹台折玉只是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都会令他痛不欲生。
所以他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澹台折玉最亲密的接触依旧只是抱在一起睡觉,连嘴唇都不曾碰过一下,更没碰过别的,即使他已经知晓了让男人的望得到足的方法,比如用手,比如用嘴,比如用某个令他难以齿的位置。
柳翠微看着扶桑神色变幻,停顿少顷才接着道:“我是过来人,比你略懂一些。喜欢和望是相伴相生的,一个男人喜欢你,自然而然地就想占有你。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扶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自从都云谏用那本《素女经》教会了他一些东西,就好像为他打开了一扇门,情爱话本里那些委婉的词句、旁人言谈间那些隐晦的话语,他忽然都能看懂和听懂了,甚至还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一些奥秘。
他早就不是曾经的白纸一张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1”柳翠微语重心长,“扶桑,人心是极善变的,尤其是男人,他今天喜欢你,明天就可能喜欢上别人,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才是男人的本性,‘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2只不过是女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趁着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将你的身与心全部交付给他,让他得到你,你也就得到了他。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的你是幸福的,对不对?”
扶桑的心被她的话搅得很乱,他“我”了两声,迷惘道:“我不知道。”
柳翠微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扶桑抱在怀中,轻抚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轻言细语:“扶桑,别在无意义的等待中虚耗时光了,想要得到什么,就去努力争取罢,否则只会空留余恨。也别再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可爱的人,足以与任何人相配。”
说到这里,柳翠微推开扶桑,环顾左右,悄声道:“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抛开天潢贵胄的出身不谈,其实澹台折玉也只是个寻常男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更何况他还是戴罪之身,又身负残疾,和他在一起还委屈了你呢。”
扶桑不喜欢这些贬低澹台折玉的话,但柳翠微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没有出声,只在心里反驳:澹台折玉才不是寻常男子,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
觑着扶桑有些呆滞的表情,柳翠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扶桑轻轻颔:“听进去了。”
柳翠微饱含期待地问:“那你该怎么做?”
扶桑愣了片晌才想起来,引这番长篇大论的根源是澹台折玉的生辰礼,而柳翠微的意思也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把他自己当作生辰礼送给澹台折玉。
可是……
“我做不到。”顿了顿,扶桑补充道:“至少现在还做不到,等去了鹿台山,或许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将我的全副身心都交予他,如果他想要的话。”
早在半年前他就打算好了,等到他和澹台折玉被幽禁在高山上的行宫里,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他就把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展示给澹台折玉看,如果澹台折玉不嫌弃他、依旧愿意接纳他,那么他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任他为所欲为。
听他这么说,柳翠微也不觉得如何失望。
能往都云谏心上插一刀固然值得高兴,不能也没所谓,还是以扶桑的意愿为重,她总不能强迫扶桑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柳翠微笑了笑,道:“我只是看着你和殿下明明两情相悦,却谁都不肯踏出最后一步,有些替你们着急。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
扶桑道:“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不论以后如何,最要紧的是抓住眼前的幸福。人生苦短,我们没有多少年华可以浪费。”
柳翠微叹息道:“如今我们风华正茂,就像园子里盛放的繁花,说不定经历一场风雨便凋谢了,所以更加浪费不起。”
扶桑深以为然,用力点头:“你说得对。”
寂寂地看了会儿黑的湖水,柳翠微忽然抬手一指:“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