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武英门,二人分道而行,春宴径直往西去西连房,扶桑则往静园的方向走。他很听劝,没有进到静园里面,而是沿着静园外围慢步。
太后爱莲,皇上登基后,为表孝心,就在仁寿宫附近修建了这座静园,大概有半个御花园那么大,园内有三个莲池,一池种满白莲,一池种满红莲,还有一池则是大杂烩,蓝的、黄的、紫的都有。
夏天花期最盛时,翠盖拥红妆,浮香绕曲岸,赏花的人络绎不绝,而如今花期早过,茎叶凋敝,平时少有人来,故而僻静得很。
走着走着,莫名觉得身后有人,扶桑回头看了两次,可夜色已浓,只看到树影婆娑,灯火阑珊。
他一边劝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一边加快脚步,小跑着回到了引香院。
平时都是扶桑和金水、银水一起吃晚饭,今天柳棠时也在,因为他又从值日转为值夜了。
“棠时哥哥,我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去清宁宫了。”扶桑道,“今儿下午秋暝去了趟太医院,让我今晚不必过去了。”
柳棠时“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我刚还奇怪呢,”银水笑道,“上回慌成那样,今儿个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不着急。”
扶桑有些脸热,弱弱地反驳一句:“我哪有。”
吃过晚饭,柳棠时要沐浴,扶桑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坐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呆。
夜空漆黑一片,无星也无月,看不出是阴是晴。轻风拂面,带着冷冽,呼吸间,有雾气氤氲。
今夜似乎格外阒寂,隐约能听到从奉天殿遥遥传来的丝竹声,断断续续,幽幽咽咽,听不出曲调。
“怎么坐在这里?”身后响起金水的声音,“才刚下过雨,又冷又潮的,快进屋罢。”
“就坐一会儿,”扶桑道,“想透透气。”
金水来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样东西,扶桑垂眸一看,是个石榴香囊。
“这么快就做好了?”他接过来,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看,惊喜道:“和我弄丢那个一模一样!”
他弄丢了春宴送给他的香囊,夏景答应帮他找找,然后就没信了,想来是没找到,所以他让金水帮他做个差不多的,没想到金水只用了一天就做好了,而且足以以假乱真。
“那个香囊你见天戴着,我有印象,”金水道,“用的布料都是宫里常见的,上面绣的花样也都简单,做起来并不难。”
“主要还是你心灵手巧。”扶桑讨巧卖乖。
金水偏吃他这一套,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籍着堂屋泻出来的灯光观察扶桑的脸。那道伤口已经结痂,等再过几日痂皮脱落了,方能看出来会不会留疤。
千万不要留疤,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张脸,若是有了瑕疵,该教人多难受啊。
扶桑迫不及待地将香囊挂到腰带上,扭头撞上金水痴痴的目光,他怔了怔,轻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金水一本正经道,“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腻。”
扶桑不禁逗,一逗就害羞,他蓦地站起来:“我回房去了。”
金水笑眯眯地看着他往西厢房走,扬声问:“明儿个冬至,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扶桑回道:“葵菜鸡蛋馅儿!”
金水独坐片刻,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起身回屋,边搓胳膊边想,今晚可能要下雪了。
三更天,果然下起雪来。
起先是细小的雪霰,砸在屋顶上、树上、地上,满世界噼里啪啦响,但还不足以惊扰熟睡的人们。
接着是棉絮一样的雪花,在黑夜中无声地飘落,一层一层地累积……当人们醒来时,开门一看,世界已然银装素裹了。
扶桑早起现下雪了,兴奋得像个三岁小孩,在院子里撒欢儿乱跑,淋得满头都是雪,袁雪致喊他回屋他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