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故事那几日,我看江知栩和吉宁的眼神,总充满怜惜。
也不知是怜惜什么,只觉得他们幼年对娘亲爱而不得,也挺凄苦的。
那日从偏殿回去时江知栩就已经醒来,看起来精神抖擞,正没事人似的批阅奏折,月昌躲在我身后吓得支吾不清,说:“娘……娘娘,皇上怎的说醒就醒了。”
他个头不高,躲我身后倒不违和。
我也知他怕什么,妄议前朝之事是为大不敬的,万一被江知栩知道……
可月昌自己也是多嘴,我本来只是想听听江知栩为啥做噩梦,但他倒慷慨,白芝麻绿豆子的秃噜了一大堆。
最后为啥做噩梦我没听明白,但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倒是听得七七八八。
我安抚月昌别怕,颤颤巍巍地上前。
好在醒来的江知栩什么也没说,他只让月昌添了茶,只命我软声细语地讲了劝慰之言,便笑着安慰我说朕身体无恙,沈婕妤莫要担心。
后因天已实在太晚了,便留我在未央宫中就寝。
可我俩已经长大了许多,忽然躺在一张床上,好像不似小时候那般无所畏惧、自在无拘了。
能看得出来,江知栩也是如此。
我俩一左一右地和衣而眠,都有些没来由的尴尬和拘谨,我往左边挪,他便往右边挪,我俩愣是在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来,方才觉得不那么别扭。
而后我在心里数着羊,慢慢地也有了些困意。
可正迷迷糊糊之际,竟然听见身旁的江知栩飘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若是再听到朕说什么梦话,沈婕妤,拍拍朕便是。”
我一下子被惊醒,身旁却传来了江知栩均匀的酣睡声,这一夜,我没了困意,可好在江知栩睡得香甜,没再做什么噩梦。
只是没想到,大辽却要做“噩梦”了。
那梦,即便很多年后想起来,我都觉得恍如隔世,心痛不止。
那日夜色如墨,月圆如盘,银色的月光洒在长信宫的院落中,时值中秋,吉宁新习的几个菜,在我这儿展露厨艺,还邀了江知栩。
这小聚,实是难得。
我其实也很诧异皇上抽得出空来,他也温柔地坦言,说轻徭薄赋、招抚流民的两个新政一直推行不下去,他就想着陪我俩吃顿团圆饭,明日带着月昌和贴身侍卫微服私访一次。
我暗暗有些担心,怕江知栩不在长公主再出什么幺蛾子、也怕祖父和爹爹会不会又掂量不清。
可江知栩安慰我说不怕,说已命卫尉加强了掌营官兵,今日命他们好生休息,明日会为守护皇宫内安全打好精神的,长公主若有任何不轨之举,都会立刻拿下。
我也便暂时安了心,吉宁甚至还央着江知栩带她同去,说什么带着她就是带着流动厨房,不怕吃不好。
可江知栩只宠溺的揉了揉这任性的小皇妹那胖乎乎的圆脑袋,冷冷的说了句不可。
吉宁眼中那看哥哥的光一下子就不亮了,甚至愤愤的碎碎念,说哥哥肯定是借着微服私访的名义偷溜出去游山玩水,哼,哼哼哼。
我和江知栩哈哈笑,嬷嬷和月昌站在旁边也忍不住偷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而我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但不代表除了长公主,就没有其他人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