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流清心里很生气,也很绝望,但是眼下她能做的只有给自己和小流峰戴上口罩,低着头匆匆带着小流峰走开。
到车站的时候,好多人一见到戴着口罩的流清和流峰,立刻就躲开了,流清刚上公交车,就有人冲司机喊:“司机师傅,流感病不能上来吧,这还有一车人呢!”
司机也无奈,流清不想为难司机,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去跟大家争辩什么,转身背着流峰离开了。
公交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流清背着流峰走了一整夜才回到家。
在路上所有人的眼里,她和小流峰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病”,要驱赶、要隔离。
回来之后流清就开始小心翼翼克制小流峰,不让他出去,外面来人也谨慎不再往屋里带,还好她们在村里本来就是透明人一样的,现在天气不好大家不怎么出来,也没人发现小流峰的病。
可是小流峰的病还是越来越严重,眼睛涨血,鼻子旁边的皮肤从红血丝开始,慢慢擦破直到流血……流血之后不能不擦,怕鼻涕有细菌感染到裸露的皮肉,可是擦的话,又是一重伤害。
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小流峰整日整夜地咳嗽,完全没办法睡觉。休息不好,精神越发萎靡下去,每次咳嗽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咽喉里早就血肉模糊的一片。
弟弟,流峰……
流清自己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虽然父母早逝,自己
长姐如母撑起这个家,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唯一的弟弟生病,居然是感冒这样的“绝症”,这是她根本不能承受的。
一直躲在家里,看着弟弟一天比一天虚弱,流清却毫无办法。
今天何蔚和陈小山闯进来,她是已经放弃了。
要被人知道了吧,我家里有个新流感的患者,要被赶走了吧,要被隔离了吧。
她用绝望的表情看着何蔚,你要告发我吗?
何蔚没有被那眼神逼退,直视着她的眼睛:“流峰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你去学校的话,虽然或许不会更好,但是也不会比你们现在的状况更差了。”
流清没有说话,何蔚继续劝:“我给你一个牌子,先登记一下,你拿着牌子,现在可以不去,但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好不好?”
何蔚的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流清在他眼里却是也是一个小孩,那么瘦弱,却又那么倔强坚强。
何蔚哄着流清签好了字,把住宿卡塞到她手里小心放好,又留下几个口罩给她:“虽然你天天对着流峰都没有被传染,但还是有备无患,戴个口罩吧。还有……如果觉得想带流峰去学校了,也还是要给他戴上口罩。”
何蔚不是只有一腔热血的白目中二少年,他不能因为同情或者心软,就忽略掉其它因素。流清和流峰的情况,别人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所以他不能保证什么,也不能强迫什么
,只能尽可能的给流清多些建议,让她至少有路可走。
离开流清家,何蔚和陈小山的心情有些沉重,陈小山喊了一句何蔚:“何蔚,你家这么近,不回去看看吗?”
陈小山家很远,而且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他跟着何蔚留在学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要在学校勤工俭学。他没有那么多路费,大学三年了,只回过一次家。过年都没回去,有一年过年还是在何蔚家里过的。
何蔚没有回头:“我家虽然不远,但也不近,现在要回去,我找不到办法。我也不想跟家里说,他们如果知道我想回去,出来接我的话,太危险了。”
说着又笑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和胖子吗,我走了,谁来带你们两个宅男出来啊!”
陈小山抗议:“去你的老何,老子才不是胖子那种宅男,我是积极向上好青年!”
何蔚笑了:“是是是,快点青年,我们还有好几家没有调查呢。”
赶在集合之前调查完了所有人,有七家人想去学校避暑,不算流清和流峰的话。
何蔚上车交了名单和住宿卡,靠在椅子上睡不着,陈小山倒是睡得香,可能累着了,后面的调查中何蔚情绪不高,都是陈小山跑前跑后问东问西的,上车把东西给何蔚,交代了一下就睡着了。
何蔚是一直清醒着,到了学校才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给家里打电话:“妈,这个流感确定无药可救吗?传染途径已
经确认了吗,有没有能预防的办法?”
何妈妈这几天也在关注新流感的走向,仔细回答了何蔚的问题:“现在能确认是通过飞沫等体液传播。其实就跟一般的病毒性感冒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药物都失效了,症状是一样的。”
何蔚犹豫着开口:“妈,我们今天去学校附近的村子调查,有一户人家有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好像病得挺严重的,脸上的皮肤都擦破了,而且几乎说不了完整的话了,一吸气都咳嗽,好像空气或者灰尘都能刺激到气管一样。”
何妈妈正视:“何蔚,你去调查我不反对,妈妈是学医的,知道有时候要有人站到前线。但你不是医生,你缺少基本的医疗健康知识,我希望你能够尽量远离病患,如果万不得已非要接触的,你自己知道的,戴口罩、勤洗手。”
何蔚答应着,又开口问家里的情况:“妈,家里情况怎么样?”
何妈妈声音很轻松:“家里情况不错,你爸居然把天台上的菜园子盘活了,现在整个小区就咱们家不缺蔬菜吃。对了,何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爸爸去接你?”
何蔚笑了笑:“妈,我可是学生会主席,学校现在还有很多留守的同学呢,我得组织他们做活动啊,肯定不能回去的。放心吧,我会常常跟你们打电话、通视频的。真要想家了,一定想办法回去的,反正又
不远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