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得试探问道,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紧张。
“我妈说我是个傻子,她说我在心甘情愿被人玩弄感情,我和她吵了一架。”林皓粗喘了几口气,扶着灯柱在那里站着,认真望向了陈均平:“阿平,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意思吗?我要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坚持不是没有意义的。”
第一次,第一次直面这种,不能够再逃避的,情感上的压力。陈均平一瞬间有些无所遁形。
他能看得出来:林皓的这种性格,绝对在家是个孝子。他肯定刻意淡化了他母亲的一些言辞,而不要让陈均平难堪。可是在陈均平知道这个还未成型的关系,肯定会遭到阻碍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浑身凉了。
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压抑得陈均平愣神了好久,他有些失魂落魄坐到了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好到什么程度,可是他无法接受别人用那样的一种语气去描述自己。他并不想玩弄林皓的感情,他只是还想等一等。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激烈的手段,去强迫他做出决定?
前方还有很多种可能性,而现在的他,只想从这种慌乱、失望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林皓,我还是拿你当朋友。”
我还是没有准备好,你能再等等吗?
心在前前后后晃动着,口中的这样一句模糊其词的话,却让林皓骤然黯淡下了眼神。
然后,林皓哭了。
他垂着头站在那里,右手紧紧抓着陈均平的肩膀。陈均平却似乎被吓到了,他愣愣坐在椅子上,望着林皓在那里抽动着肩膀。
“陈均平,你……”
林皓使劲摇了摇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么多年了,陈均平也一直在猜着,林皓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后面究竟会是什么?
那一晚林皓的情绪确实是失控了,但是很长时间的无声控诉之后,他还是记得控制好情绪,把陈均平送回了家。
或许那一路是陈均平想得最多的一条路。那些琐碎而嘈杂的思绪在夜风中静静溅裂,把他的大脑糊成了一团。他突然间渴望林皓能在这时过来拉一拉他的手,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缺少这样一个依靠。
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无数次的假设终究只存在于脑海之中,并未转化为行动。他的脑海中反复盘旋着:明再说吧。可是他在这样的时刻仍然还是不知道:未来有希望,未来也会彻底葬送希望。
陈均平在那一晚失眠了。他起身喝水的时候,现林皓还待在自己的楼下没有走。他坐在花坛的边缘,微微勾着自己的背,指缝中的一点猩红的光亮,时明时灭。陈均平在恍惚中突然现:原来自己长久的坚持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林皓真得是有缺点的。为了在陈均平的心中努力塑造一个完美的形象,林皓的确刻意掩饰了很多。可是那些性中的缺点,一经挖掘,却并非是陈均平原先所想的那般如同洪水猛兽,而是在陈均平的心中,一点一点酵,一点一点,却成为了更深刻的存在。
没有那丝缠绵的苦味,怎么能够衬托和品位出来甜呢?
陈均平突然有一丝恐慌,一丝不确定,一丝怅然若失。这林林总总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绞缠着,找不到任何的逻辑,也没有任何的语言可以去组织。那混乱在他的思想中悬浮不定,既不能解脱,又不能丢弃。
生活本就要靠丝丝入扣领悟。没有经历过,体验过,尝试过,就不会有一蹴而就的暮鼓晨钟。这场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无疾而终的感情,终以落得满烟灰而收场。
但是那些残余,却也无孔不入渗透进了他们的生活。
终究还是在一起上班,终究还是同事。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中的那些细微的颗粒,每每总会幻化成一种情绪,那叫做尴尬。
林皓也许倒能更加坦然一些,但是对于陈均平而言,却总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目光去面对对方。
尤其是在那些灰烬中,还开始逐渐升温的东西。
一个月后,陈均平辞了职,毫无预兆的。
他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想要给自己一个彻彻底底的解脱。所以他孤注一掷采取了最为激烈任性的方法,想把这段经历从他的生命中,给完全抹去。
可是陈均平却忘记了,感情不是物化的东西。他无迹可寻,漂浮不定。想要忘却的时候,却近似乎无从下手。他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斩断。
他刻意想让自己不去接触林皓的一切,离开了那座城市,删掉了林皓的电话号码。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更改自己的联系方式,也会时常望着自己的手机愣。他幻想着那个被记忆镌刻在脑海中的号码,会不会有哪一,突然在屏幕上亮起来,重点亮他的生活。
然后,他会不会有机会,把他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越来越如鲠在喉的话,给说出来。
时光逐渐抹去了他心头的那些尖刺,而让陈均平变得更为坦诚。他在不知不觉中突然现:那些原本走不进自己内心的情感,像是一把钝钝的刀一样,在时光的变迁中,一遍一遍摩擦着他自己的内心。从毫无感觉到慢慢习惯那种尖锐的痛。他那越来越敞亮、越来越明白的内心,逐渐开始直面那锋利的刀刃,直至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用其他的东西来麻醉自己,甚至想过重开始另一段感情。可是年少初遇的那些情感,很多都已经成为了标准和习惯。在日趋挑剔的目光中,他猛然间现原来林皓已经成为了他在选择时候的一个标杆。
而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林皓,来填补他未来世界的空白。
于是就这样,想放却又放不下了。
直至如今。
陈均平握着那杯热可可,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努力维持着几丝暖意。过了许久之后,他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手来,随意从书架上面取下了一本诗集,以希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诗集是一个合录本,没有固定的作者,只零散收录了一些社会人士的诗歌。既没有固定的格式,也没有固定的作者,在风格上显得很是亲民。若在平时,陈均平是很少会注意到它的。
打开扉页,上面的作者寄语只有一句话:
“如果哪一你能看到,你知道,无论在哪儿,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陈均平的心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他翻到了次页,现那是叫做《想说》的诗。
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