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秘密也只有黛斯菲尔以及艾尔方斯他俩才了解。
艾尔方斯第一次对这些事实感到如此地不安彷徨。
他瞥了瞥自己左手手背上的徽印,非使用状态下不呈现白光,而是微弱的燐光。它有一个秘密,就是只有魔血才能够驱动这个极冰纹徽。
团长专用的单人营中无外人,艾尔方斯脱下铠甲与贴身的布衣。
宽广的后背上满交叉着由鞭笞造成的伤痕,其程度并不比今天受罚的士兵轻多少。
唯一不同的只是这些伤痕积累已久。
这是他一直苦苦与自己内心的魔性作斗争、将其勉强克制住的痕迹。
他自嘲,再多的约束与戒律、再多的克制与鞭笞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为恶魔的事实。
鞭笞者是同僚兼挚友芬奇利,军中唯一一个知晓艾尔方斯身份的人。
每隔固定的几天、几乎抑制不住魔性时,艾尔方斯都会前去请求芬奇利,一同去一个不会被人现的地方,利用这种残酷极端的手段试图让自己重回清醒。
此时从军营外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赶紧穿上衣物,避免让其他人现自己后背的伤。
普莉西亚撩开幕布,躬身进来,见他一副奇怪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营内比外面温暖许多,但并未有点着取暖用的炉灶,普莉西亚脱下了御寒的狼皮毛衣。
艾尔方斯摇了摇头,神情恢复平静,眼光别到一处,穿上战甲。
普莉西亚自认为看穿他的心思,认为他还在对今天自己无故火而内疚,便靠过来搂着他的后背,闭上双眼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低声沉吟:“保持你的气势与威严,团长。”
艾尔方斯转过身,回应了一个环抱。
“所以今天你本应该处罚那个炊事兵,应该一视同仁。”
“什么?”
“军中的纪律必须赏罚分明,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做错事就必须受到惩罚。”
“实质上今天早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乱脾气而已……”
艾尔方斯并未告诉她自己控制不住怒气的内在原因,只能含糊地这么说。
“保持你的气势与威严,团长。”普莉西亚又重复了一次,这次还带有暗示意味,“铁面无私才会使下属顺从,严酷刑法才可以消灭下属背叛的念头。”
“你说得太严重了吧?”
怀中的普莉西亚一把推开艾尔方斯,表情略显失望,“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懦弱?连一个小孩都狠不下心去惩罚!”
听到「懦夫」一词,他又再次控制不住怒火,朝对方瞪眼吼着:“你说什么?”
“你逃离王都,是因为畏惧皇家骑士团吧?怕被他们的打压?争取不到战绩?对于「叛变」的谣言你也沉默不语,也没有反驳!你只是想躲开这些,避开众人的视线!”她将平日积累的不满一下子泄出来。
艾尔方斯听到这些不知来自什么源头的话后,怒得涨红脸。
“艾尔方斯你这样做……和刚才那些逃兵有什么区别?”
“你……”体内又有一股暗流在涌动、激动,想要奔腾,爆出。
五指有种想要掐人的冲动,整只手臂有种想要提剑的冲动。魔息抑制不住泛开。
营内的温暖被极冰的寒气驱散,普莉西亚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感到窒息。
这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想要屠戮敌军、茹毛饮血的白银团长艾尔方斯才会有的杀气。
她吃惊地紧望着已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小声挽回:“不过不要紧……懦弱是一时的,你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一个女人居然对我指手画脚。我才是白银骑士团的团长,我团的事务轮不到你来管。”
艾尔方斯好不容易抑制了怒气,扣好佩剑,披好披风,准备离开军营。
随后,他回头,双眼却没有望对方,用冰冷的语调说:“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放逐」我团至北方的,正是你的父王。而你,就是他的女儿。”
艾尔方斯翻开幕布,呼啸的寒风涌进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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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的天幕中有一亮点,散着模糊不清的辉芒。那是被乌云遮挡住的太阳。
这种天气让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黄昏。芬奇利估量着,没过多久,就到士兵集中的时刻。
于是他结束探察任务,从距离军营五百米的远方赶回。他下马步行时,其灵敏的双耳捕捉到一丝声音。
他四处望了望,应该是从结冰的河流岸边传来的,听起来像是小孩伤心的哭泣声。
应该是他——认识时间比艾尔方斯还要长的小伙伴。
艾尔方斯今天的怒使得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惧怕,更不用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了。
奥利维站在那河岸旁,背对来人,迎着呼啸寒风凝望对岸。芬奇利拍了拍他的肩膀。
奥利维转头仰视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大哥哥。
他的脸庞白里透红,晶莹般的双眼挂着泪,抽噎着鼻子。这一副模样让芬奇利心生怜惜。
“……”芬奇利乃一介武夫,实在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小孩子,又不能贸然告诉他有关艾尔方斯的事实,只是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团长也是有苦衷的,平时他不会这么大脾气,你应该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