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个爱玩的少女有一天突然对我说:再见了,我要去追逐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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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在年老体衰、卧病在床的黄昏期,总会不自觉地回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段飘摇不定的时光。
如今的我,四肢因病变而变得瘫痪,唯独头脑尚如往常般异常清醒。可几乎每天,我却只能面对着枯黄色的天花板,回忆往事,重新去品尝过去的笑与泪,咀嚼其中的酸与甜,并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步入死神的怀抱中。
其中,令我回味最多、印象至深的,却是那段在冒险者工会工作的短暂时光。
因为在那儿,我邂逅了一名特别的少女。
这段忙碌空虚的工作生涯,只因有她的存在而变得闪光。
由于记忆经过了时间奔流的不断冲刷,我连她的大致样貌都记不清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够记清一件事——她很美,因为有梦想的女孩都很美丽。
那大概是六十年前的范伦铁诺时代。当时还在历练的我,暂时落脚于一个和平的小镇,并从当地的冒险者工会中求得了一份伺应生的工作。我不懂得任何魔法,也不曾学习过格斗术,所以不能像一般冒险家一样去猎杀魔物、获得报酬。
我开始以伺应生的身份融入工会的生活。平时很忙,白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晚上又很闲,几乎没事可做。
从旅途开始起我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可后来因昂贵的钢笔丢失而不得不放弃。为了打每日的空闲时间,我向工会长借来笔重新写起了日记,记下我觉得新鲜的事物、遇到过人们、以及体验过的经历等等。甚至有时候,遇见一样无法用文字描述的奇异东西,干脆就把它画下来。所以我的日记本看起来就像是一本涂鸦簿。重新拾起的习惯,使我的生活变得不至于无聊透顶。
多亏了这份与人交流的工作,我跟这里的人们渐渐熟络起来。其中,一个时常在工会里出没的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尚且记得,当时她的年龄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初心冒险者,但她很爱玩,所以时常混在一群少年少女冒险者之间,在工会里打闹。
这群小孩,时常占用着一张躲在工会角落里的小圆桌,并在其上面堆放了许多杂物。由于这张圆桌面积太小,平常也不会有人去用它,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的玩乐之处。
我偶尔会好奇地凑过去,看他们在玩着什么游戏。而那个女孩也常在其中。
我惊奇现女孩竟会下国际象棋。而恰好工会里就有这么一副完整的木雕棋盘。这种高深的头脑游戏,小孩大多不懂,冒险者们也不大会去浪费谈天说地的时间去下棋。似乎她是从年长的老人口中记下了复杂的行棋规则,但更多的却是按照自己所创造的规则去游戏。每颗棋子都雕刻得很是精致,这惹得小孩们喜欢棋子多于下棋。
他们还会模仿大人去斗扑克牌,玩二十一点。女孩很快便学会了这些,且技术还不输于大人们。只是小孩从来不赌钱,顶多是将在路上拾到的小石块作为筹码。
女孩甚至还习过些许剑术,并且能够打败一些初心冒险者。她经常偷玩挂在墙上的木剑,并在同伴面前舞起了像模像样的剑术。
听说她拥有一柄真正的剑,是一种叫做武士的人才会用的剑。
尽管女孩时常在工会里玩闹,却不怎么会打扰到其他人。工会喧闹不止时,她便活跃一些;工会人少清静时,她就变得安分一些。
她如一般冒险者一样不引人注目,加上工会又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于是也没有人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或许只有我这个每日在空虚般忙碌、机械般重复着端茶倒水动作的伺应生,才会有这个兴趣去观察她的日常吧。
她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可我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只是我很羡慕她,每天可以惬意地玩耍,没有顾忌、不存在生活的烦恼。而我,却不得不为了生计去拼命工作。
与女孩开始变得熟悉起来的契机,是那一次,我不小心把日记遗漏在了工会桌子上的时候。
她翻阅了我在上面写的涂鸦的东西,对内容充满了兴致与好奇。
她注意到了我,并朝我投过一个道歉般的浅笑。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我没有生气,同时心想,如果能和另外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也许是一件感觉不错的乐事。
当时已是傍晚时分,工会很少人进出,我们的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她有一个意蕴十足的名字:洁露。她说,这个名字的含义就是取了数字中的“零”——一切的开端的意思。
刚互相结识的两人,话题总是很多,不过主要还是围绕着那本日记的内容。谈话聊天充满轻松与快乐,时间过得也飞快。她忘记了归家,我也忘记了积累了一天的疲惫。
她每天还是会到工会这里玩耍。我忙碌时,她和同伴们窝在角落里打牌、下棋;我空闲时,她就跑到我这儿来,听我讲述世界各地的奇事轶闻。我的讲故事水平不是很好,但她仍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有一颗没有丝毫杂质的心灵,比其他同龄人更为纯粹,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给她提起我邂逅过的极昼极夜,尽我所能地去描述那般壮丽的华光;我给她讲乘坐飞空艇的体验、那种置身于天空当中的奇妙之感,以及那股俯视大地的澎湃之情;我还讲述了我在异域被盗贼劫持的经历,多亏一个神秘的白骑士,将我从恶人的魔爪中营救出来。
自从认识了洁露,我渐渐不再觉得生活单调。我为一个女孩讲述我的见闻,分享我获得过的快乐与痛苦,神秘与恐惧。是她驱散了我的空虚。我本打算三个月前就动身离开此处,另寻一个落脚之地,可我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半年。
有一天,洁露好奇地问我:“呐,到底什么是梦想?”
对我来说这可是突如其来的难题。我思考了一会,很正经地回答道:
“那是一个路标,人生旅途的最终路标,人们对自己未来最纯粹的憧憬与渴望。”
我不知她有没听懂,于是又继续解释:“梦想就是,你一想起来就感觉浑身很有干劲的事儿。”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拉着我的手,要我给她讲故事了。不过自此之后的她变得很奇怪,她很少再去接触她的同伴,独自一人在思忖着什么;听我讲趣闻时也经常心不在焉地,没有以往的那般专注,个人的思绪仿佛飘荡到了范伦铁诺大6的外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