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有什么东西浮到水面上来了。白花花的一团,夹杂着大量气泡,就那么飘在水面上,那是个人,是船把式!他身上的汗衫被水打湿,紧紧地黏在躯干上。
此时他瘦小的胸腔和干瘪的四肢,与刚刚壮士的样子完全不相符和,但胡泉三却认那是他,因为就在此时此刻,他还在重复摇浆的动作!!
即使手里已无船桨,他还是认真的摇个不停。他就那样飘在水面上,像一具腐尸一般散着浓烈的恶臭。刚才还好端端活生生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就算是不小心没站稳掉进水利淹死了,也要两三天才能浮起来,更不可能一下子就腐烂了啊。
胡泉三还百思不得其解时,船把式却突然一下子从水中直立起身子,就这么直挺挺的浮在胡泉三面前!!
仿佛水中有什么抓住了他一般,船把式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迅下沉,似乎水里有只大鱼迅把他吃了进去。胡泉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半分血色的脸,湿漉漉的腐肉挂在颧骨上,眼睛烂了一半,黄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仿佛是在哭泣。
船把式一转眼就消失了,江面上只留下几圈涟漪,还有从船把式沉下去的地方冒出来的一股脓血。
李伯一声不吭的将那盏灯塞进胡泉三的怀里,然后几步跨到船头,抓起船桨,飞快的划起小船,江面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船把式像一个祭品一样被献给在江中作乱的东西。
小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地向前划去。但是这份轻盈并没有持续多久,江面上就又开是起波澜,整个江面像一锅粘稠的糖水,沸腾着翻滚着。李伯用力地划着船,那副血气方刚不输少年气势,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
船艰难地向前,突然,水中一股很强的吸力,将船尾吸进了水中。猛然间小船倾斜了,胡泉三的身体向后仰,脚踝几乎没进了水中。
一时间胡泉三惊慌失措,心中充满恐惧,那江水好冷,给人一种无法从中逃脱的压抑感,仿佛就连抵抗,挣扎都是徒劳的,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有着深深地绝望。
这时一支船桨伸到胡泉三面前,“抓紧!”李伯大喊一声胡泉三想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船桨,李伯一用力,就将胡泉三从那水的漩涡之中提到船头。
这时胡泉三早就忘了怀中抱着的油灯,油灯从胡泉三怀里滚到船舷上,里面的油漏了个精光,灯熄灭了。
那盏灯的光芒明明很微弱,可一旦熄灭了却绝的周为都暗了下来。四周那分墨色越来越浓郁,船头小小的马灯根本无力与之对抗,它的光被压缩到巴掌大小。
李伯哑着嗓子,叹了口气。
“李伯,李伯。。。。。。”胡泉三害怕的话都说不清,但是心里不全是慌乱,还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
“害怕了?嘿嘿,胆小鬼!真不像是你爹的种儿!”
这时,船终于翻了。李伯将胡泉三楼进怀里,“没事儿,有我在。”
李伯说。
胡泉三他们俩一起沉进水里,从小在江边长大的胡泉三熟知水性,此刻却动也动不了,身子硬的像块石头。胡泉三感到有很多东西缠绕在他身边。“咕嘟咕嘟。”这是胡泉三听到的最后的声响。
大量的水涌进胡泉三的身体里,胡泉三在片刻间就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胡泉三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本来睡的正香,却被鼎沸的人声吵醒。小屋外面就是街道,打开窗就能看到穿流的人群。
胡泉三已经到达兰桥镇了。
醒来以后没什么感觉,身上连溺水的浮肿都没有,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就连口腔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胡泉三正纳闷儿,一个人推门走进来,是个跟胡泉三差不多大的孩子。他穿一身白很是干净的颜色,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香味,像是大清早凝结在草上的露珠。
不过更吸引胡泉三的是他手里端着的托盘,那上面有一碗小米粥,小米粥熬得很稠,香气四溢。
一同端来的还有两只酱爆大田螺,每一只都足有拳头那么大,壳是青红色的,里面有一圈圈螺旋状的花纹。很漂亮。
胡泉三兴冲冲地抓起一只,剥开它的“镜子”,用手扣住里面的肉来,张口就咬。胡泉三早就饿坏了,加上田螺肉质细腻,又很多汁,胡泉三吃得很欢,大嚼一通后又端起粥来喝了个底儿朝天。
旁边的男孩儿看着胡泉三狼吞虎咽,满脸鄙夷的勾了勾嘴角。
胡泉三才不管什么吃相,先给小爷填饱肚子再说!
吃饱喝足后,胡泉三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牙缝里了,难不成是田螺肉?但那肉嫩极了嫩么会塞牙?胡泉三用手指一扯,一拉,天!竟然是连到嗓子眼儿里的,哪有这么长的肉丝儿?胡泉三使劲一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胡泉三吐出来的竟然是一团头一样的东西,似乎已经被胃液腐蚀了,有些看不清楚,但胡泉三确信那是头,一大团!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啦?”门口响起一个老头儿的声音。他穿一身鼠灰色的皮衣,还戴着手套和口罩,现在是春天,早就不算冷了,他干嘛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四儿,快扫扫!”老头命令着。男孩儿很是不满的瞥了胡泉三一眼,慢吞吞的从墙脚拿了扫帚和筐,弯下腰,一脸怨念的帮胡泉三清扫呕吐物。胡泉三连忙下了床,抢过扫帚自己收拾干净,这样的事还是别麻烦别人。
那团头软塌塌的摊开了,和小米稀饭混杂在一起,胡泉三尽量不去看它们,快地扫了起来,然后把这些脏东系丢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