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以岚一愣,而后摇头失笑,顿了顿,语气认真地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这一次,怕是要劳动老将军了。”
沈老将军沉默地看着洛以岚,从洛以岚的神色中也看出了事情只怕不简单,“你说,老夫虽然没有职务在身了,但是,说上几句话的能力总还是有,云天的后人,怎么也不能委屈了。”
洛以岚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流淌而过,深吸一口气道,“是一件已经时隔十六年的事情。”
在沈老将军渐渐皱起的眉头中,洛以岚缓缓道,“晚辈想要借助老将军的威望,还原十六年前,西北与乌訾国一战的真相。”
沈老将军眉心一跳,已经重新放在了水中的钓竿在洛以岚一句话之后,抖了抖,一只已经寂静上钩的小鱼,因为这突然的动静受到了惊吓,极快地离开了鱼饵附近。
*
忠义将军府的书房。
自从沈老将军不理事之后,便很少进入书房了,但是今日却一呆,便在书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
手上那些泛黄的纸张信件,被他捏在手里,也许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纸张被捏住的部分已经起皱,沈老将军苍老而布满皱纹的指节用了力气,指尖已经泛白。
他大概还在消化这个迟来的、埋藏了十几年的不可思议的真相,如果没有洛以岚,如果洛以岚没有能力,那么,这个天大的秘密,是不是永远都要被尘封掩埋而无人可知。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竟然是这样死去的,不是死在沙场之上,而是死在了亲兄弟的刀口之下,沈老将军便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愤怒。
洛以岚轻声道,“事已至此,还请老将军不要动气。”
沈老将军年轻的时候脾气就非常不好,甚至在军中被敌军称为“活阎王”,虽然年老了,克制了一些,但是,在洛以岚的陈述和活生生的现实面前,还是控制不住脾气,啪的一掌拍了身旁的桌子,怒道,“洛渊这王八羔子,老子不砍了他都对不起西北十万大军。”
洛以岚“……”老将军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沈老将军对于此事虽然震撼并且生气,但目前更关心的却是洛以岚口中在医仙谷养伤的周承。
那也是他麾下出来的人啊。
深吸了一口气,沈老将军道,“岚丫头你不必多说,今日既然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了,不管是为了你父亲,还是为了西北那十万枉死的将士,这件事,老夫是管定了的,洛渊这混蛋崽子,连亲兄弟都下手的人,老夫绝不让这样的人苟活在世。”
洛以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些愧疚,老将军年纪大了,她并不想来打扰他的清净,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这件事便会非常棘手,但是,事已至此,洛以岚也知道,多想无益,只能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末了,沈老将军问道,“周承已经来了金陵?”
洛以岚点头,“周五叔已经在来的路上,下个月下旬大约便能到达金陵。”
沈老将军摸了摸那些书信,叹了一口气,“周承来了也好,他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有他出面,事情会很好解决。”
洛以岚点头。
沈老将军道,“这件事,你也不必担心,老夫就说,以当年云天的能力,怎么会让十万大军全部葬身在回声谷,原来还有这一场阴谋在里面,既然你告诉了我,到时候,老夫亲自去面圣,再不济,朝中还有那么多人,老夫不信,洛渊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洛以岚沉默了一下,道,“晚辈当然相信老将军。”
还不待洛以岚再说下去,沈老将军便中气十足地道,“还有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回来金陵之后,为何不跟我们说,难道老夫已经老到什么也帮不上你了?”
洛以岚一愣,在老将军吹胡子瞪眼愤怒的神色中,抿了抿嘴唇,心虚地道,“晚辈知错了……”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沈老将军再生气也不能真的将洛以岚打一顿。
尤其这还是洛闻的后人,沈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着洛以岚,但心中却又慢慢升起欣慰之意。
云天的后代,终不是无能之辈,有这样出色的女儿,也能告慰他的泉下之魂了。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样让人情绪大动的事情,沈老将军最后还是感到了些许疲惫,尤其想起自己最看好的学生竟然是以这样让人扼腕的方式死去,他心中的郁气便无法消散。
最后,洛以岚无奈地被沈老将军罚去了钓鱼,沈老夫人带着人进来,将沈老将军扶去休息。
洛以岚坐在原先的钓鱼台上,目光怔怔地看着水面,直到沈老夫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她赶紧站起身,“老夫人。”
沈老夫人走上去,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指,“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洛以岚轻轻摇头,沈老夫人道,“这个时候,你能来找我们,我们很高兴,忠义将军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了,都只剩下咱们这些老人,但是,从来都是有血有肉,这件事,咱们家管定了。”
大概都是将门之家,沈老夫人即便是女流之辈,但是,出口的话却依旧掷地有声,让洛以岚从心里感到感激。
“好了,别在外边吹风了,春寒还是有些吓人,快进去吧。”
洛以岚看了看钓鱼台上的钓具,沈老夫人笑道,“老爷子就是爱跟你们年轻人开玩笑,别理他。”
洛以岚笑了笑,“没事,我也很久没有钓鱼了。”
沈老夫人笑了笑,没再坚持,让洛以岚继续,只是离开之后,看着坐在钓鱼台上,背影坚毅的女子,沈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划过一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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