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魏王府。
虽是年节休朝中,但每日推积在君无弈书案上的公文依旧不比往日的少。
此刻,一脸严肃的男人正坐在书案的后面翻阅推积如山的折子,南方冬日无雪,金陵城这两日却又刚下起了小雪,外边白雪未化,但书房中却无炭火之味。
一阵脚步声匆匆往书房而来,桌案后边的男子恍若未闻。
“王爷,滕州来信!”
君无弈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升起一抹极少见到的光亮,来人迅将书信呈上。
原本专注于公事的男人似乎很着急看到来信的消息,大约连他自己都未曾觉早已表露在眼里和心里的那一点期待和愉悦。
洛以岚已经离开金陵数日,却未曾有消息传回来,他便是想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如何,也没有办法,这种第一次对一个人无意识的牵肠挂肚的滋味,并不太明显,只是在每日早晚出入书房的时候,因为未有的消息升起的怅然带来了一点点真实的感受。
君无弈摆手让来人退下,急急打开手中的书信。
一张薄薄的纸从里面掉出来,只是在看到信笺上上字迹的时候,君无弈的神色难得有片刻的僵硬和错愕。
信是鸣珂传回来的,也是鸣珂写的,按照洛以岚的吩咐要求君无弈着人将李重阳的骨灰带去滕州。
君无弈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真是……
顿了顿,蓦然觉察到自己方才的情绪,君无弈唇角缓缓升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只是,看到信笺上鸣珂最后写的洛以岚有去淳州的打算,不由得皱眉。
——
踏进李宅的大门,王氏依旧如同前几日那般沉默。
李宅的外围,没有挂上白绫,所以周围的邻居也都不知道这个宅院的男主人已经去世的消息,而李家终日大门紧闭,也没有什么人来拜访。
洛以岚轻叹了一口气,当日那一番话之后,王氏便将她带到了李宅一处地方,从地砖下取出了被油脂和火漆包裹着的那些密信。
王氏始终沉默,甚至平静地将这些东西交给洛以岚,在洛以岚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分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洛以岚想,作为李重阳的枕边人,她大约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哪怕不完全清楚,却能明白那是一件什么样性质的事情,因为洛以岚看得出来,看似柔弱的王氏,实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大约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坐在廊檐下的王氏忽的抬头看过来,憔悴的神色让她看起来更加羸弱。
洛以岚走过去,道,“夫人身子本就羸弱,外边天寒,久坐容易生病。”
王氏沉默不语,看了洛以岚一眼,站起身往屋内走过去。
洛以岚也不以为意,待她进入之后,王氏声音无波无澜地问,“林公子,敢问我夫君的骨灰在何处?”
“我已着人从金陵送过来,不日便能到滕州。”洛以岚当然做没有将别人的骨灰扣留这种事的打算。
屋中沉默了好一会儿,王氏捏了捏手里的手帕,垂眸问道,“林公子究竟是何人?”
洛以岚一愣,看了看王氏,莞尔一笑,“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王氏目光沉静地朝着洛以岚看过去,洛以岚唇角微扯,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我是十五年前,西北军主将洛闻之女。”
王氏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洛以岚,洛以岚却并不感到意外,她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以德报怨,真的完全对害死了自己父亲的凶手的家人毫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哪怕他们是无辜的,但是,比起那些介意和耿耿于怀,她明白,还有一些事情,比介意、怨恨、责怪更加重要。
王氏的惊讶也只是一会儿的时间,然后慢慢垂下了头,“既然如此,你今日出现在这里,又还愿意对我们母子施以援手,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呢?”
“看来夫人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真的知道一些事情呢。”
“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信件已经给你了,你还有什么目的?”王氏问道。
洛以岚说话并没有顾及刚刚失去了丈夫的王氏,甚至带着一丝冷漠,“我的确恨不得用凶手的血去祭奠西北十万将士。”
王氏浑身一震,终于沉默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说任何话的权利,“那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不过一个没了丈夫的人,连那些信件,都已经给你了,还能帮你做什么?”
洛以岚道,“我希望夫人能以李重阳遗孀的身份站出来,替李重阳认下当年的罪行。”
王氏脸色一白,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不,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洛以岚不语,只静静看着王氏。
王氏惊道,“我若是站出来,天下人便都会知道,我儿子的父亲,背叛了西北军,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让天下人看不起他。”
“所以夫人觉得,你不站出来,天下人便不知道了么?还是李小公子这一辈子,只能永远躲在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林,不让人知道他的名字?”洛以岚语气平静地问,顿了顿,她道,“不论如何,我一定会让天下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王氏怔怔地看着洛以岚沉静的眉目,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是怎么有这样的勇气,女扮男装,又怎么有这样的勇气说出一定会将很多年前所有人都已经认定的真相推翻的话。
她语气呢喃,“你……你怎么做得到?”
洛以岚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这就不必夫人担心了,夫人也先别急着说不可能以及拒绝的话,还有很长的时间给夫人考虑,好好考虑……一些记忆深处的事情。”
王氏脊背一僵,神色怔愣地坐在原位,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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