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噗嗤的笑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洛以岚一句话出来之后,丰乐楼的大堂里接连响起了几声噗嗤的笑声,更有许多人惊诧地看着洛以岚。
被押在地上仍旧起不来的壮汉一脸愤怒地看着洛以岚,“你,你……”
洛以岚冷笑道,“一年前,狄国兵犯北地,可惜,遭到我大齐抵抗,兵败长横坡,死者五万,伤者不计其数,狄国的领兵大将被魏王一刀斩落马下,敌军溃散不敌,是你狄国主动向我大齐求和,如今的求和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奏求和好,不敢劫掠,以待王人’的话,是你狄国在我大齐胜仗之时,迫于兵锋求和,想要停止连年征战的局面达成和平之意,就连那每年十万两的岁币,也不过是我大齐看你狄国常年饥荒,却每每饥荒之时劫掠北地百姓,了恻隐之心供你银钱买米,如今竟成为了你骄傲的本钱了?若是不懂这些个道理,便滚回你狄国,问问当初议和的大臣,这昙关之盟之后,狄国究竟应该怎么做。”
壮汉麦色的脸,因为洛以岚一番话,一阵红一阵黑,羞燥得不行,只恨不得有个地洞给自己钻进去,周围旁边的人,有几个青年男子也站起来,对洛以岚这句话深表赞同,“这位姑娘说得正是,狄国人简直欺人太甚。”
“就是,就是……”
沈潆潆也反应过来,杏眼圆睁瞪着那个壮汉,“知道了没有,收起你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说我大齐是小国,也不看看是谁养了你。”
但这几个月,关于昙关之盟的谈论,哪里能因为洛以岚两三句话就转变了,不少读书人仍旧认为这是有损国威的条约,大齐明明可以再打下去,却在胜仗的时候收兵,岂不是让狄国人以为大齐是好欺负的。
而这段时间,隐忍的情绪,似乎也因为洛以岚今日一番话被刺激了出来,不少人还在议论,若不是因为签订了昙关之盟,如今金陵城中哪里有狄国人嚣张的份。
明明可以打下去,魏王却收兵了,莫不是打了这么多年怕了狄国不成?
或者,就是因为大齐士兵不力,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洛以岚冷眼看着大堂之中的这一切,心中升起一股失望和无力的感觉。
她或许能明白君无弈的心情了,你想方设法地给予背后的百姓安宁的生活,还要维持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尊严,但是,却依旧有很多人,在你抵挡敌人的时候,伸手戳你的脊梁骨,觉得你懦弱无能,觉得你不应该这样,要求你一边分力去和敌人拼命,一边又要给他们体面而安宁的生活。
真是迂腐、可笑、讽刺。
“诸位与其在这里说昙关之盟的不是,还不如花些时间去想想自己的行为给了狄国多少嚣张的气焰。”
洛以岚一句话出来,原先还在低声议论的不少人纷纷看过来。
“你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年轻人不满问道。
洛以岚看了对方一眼,是个长相斯文的读书人,可惜那副厉声批评昙关之盟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洛以岚扫了一眼在场不少读书人,因为二月春闱之事,如今金陵城中已经聚了不少明年要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丰乐楼便是平日里读书人汇聚的地方。
洛以岚道,“昙关之盟本就不是城下之盟,互约和平的条约签订之后,我大齐的读书人竟然主动否认这个平等的条约,认为它是城下之盟,有损国威。我向来听说读书人肩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而今,如果连你们自己都不认可这份条约,妄自菲薄,毫无国志,何愁狄国不以此升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年轻人脸一红,被洛以岚一番话说得脸颊烫,半晌才急声辨道,“魏王既被百姓称大齐的战神,何惧小小狄国,何不兵痛击?连战神都如此退缩,国威如何不减?”
“迂腐!短见!”洛以岚冷叱道,“自大齐开国之后,与狄国的征战还少么?魏王十岁便上战场,十二岁便有战神之名,让狄国忌惮不敢兴师南下,彼时你一句之乎者也怕是还念不完,凭你也敢说魏王的不是?”
年轻人脸色更红,周围不少读书人也纷纷帮腔,“你这女子,好不知羞耻!”
洛以岚道,“我一介女子尚且知道行军打仗的辛苦,你们却迂腐而固步自封,不懂将士戍边的苦楚,整日里只知道喊打喊杀,你让战争继续,两国交战的时候,是你上战场,还是你上战场,抑或是让家中老母上战场?连年征战,受苦的是边疆百姓,受苦的是服役的将士,可你们呢,你们却只知道在金陵繁华之地享受戍边将士利用性命和血汗换来的安宁,纸醉金迷,却对别人指手画脚,责怪别人不给你们长面子,这是什么道理?这是谁家的圣人教给你们的道理,战事打响的时候,没一个能提枪扛刀的,却个个在背后抨击保护你们的人,可真是让我这一介女子长见识了,论起不知耻,我甘拜下风。”
大堂之中,原本还觉得自己非常有理的读书人,都被洛以岚一番话说得脸色红白交加哑口无言。
洛以岚早就看这些人不耐烦不顺眼了,好好的书没有读好,却整日里以为自己灌了满肚子的墨汁,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懂,只会人云亦云随波浊流,如此也就罢了却还像毒瘤一般激起更多人的情绪。
冷冷地扫了一眼一时无法反驳自己的人道,洛以岚喝了一口沈潆潆递过来的茶水,继续道,“昙关之盟,条条款款,早就公示百姓,没有任何一条条款,让大齐丢了面子,也让大齐觉得没有尊严,你们不就觉得每年十万两拱手让人像委屈求全么?如何委屈求全?条款明明白白写着,‘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狄国地处北方,寒冷无粮,却年年秋冬时候南下骚扰大齐百姓,每年十万两减少这分骚扰有何委屈,又让你们哪里委屈了,国库的银子是你们的?还是这钱币是你们捐上来的?朝廷跟你们要钱了么?跟每年十万两银子相比,行军打仗每年消耗在军费上的只怕不止百万,如果两国持续常年征战,到时候需要征缴军赋时,你们愿意倾家荡产双手奉上?昙关之盟为你们留了最后一条光明大路,结果有人不会走路却嫌路不好,我看,大齐的国威不是损在保家卫国的将士身上,而是损在你们这些不辨黑白是非的人身上。”
在洛以岚看来,大齐现在的情况,和历史上宋辽的“澶渊之盟”有着百分之九十的相似之处,可是,大齐和历史上的大宋是不一样的,大齐国富兵强,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但是却依旧签订了昙关之盟,只不过是因为连年征战对百姓的损耗太大了,而昙关之盟签订之后,双方的和平交往,因为地理位置和资源优势的原因,大齐每年都向狄国售卖大米丝绸茶叶等中原之物,与狄国的经济往来,每年能挣回来的银两,绝对过百万两,这是多么大的出,又是一件多么能够促进和平的事情,洛以岚简直觉得,这个世界要是有诺贝尔和平奖,君无弈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却不明白,这些读书人,打仗也打不了,成天瞎叫唤什么。
“哟呵,今日丰乐楼好生热闹啊。”一声略带调侃的轻笑从门外传进来,打破了大堂里诡异的气氛,众人转眼看过去,便见一身风流的顺郡王君彦白和冷肃的魏王君无弈从门外走进来,而魏王的身后,还跟着个小不点,小不点进门之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光一般地看着洛以岚,与先前沈潆潆炽热崇拜的视线简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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